四爺站在樹下,深邃的雙眸望着田埂上歇乏的農戶們,不敢置信地看着爾芙,略帶遷怒的沉聲喝問道:“這些都是你莊子上的佃戶,你就這麼壓榨他們的血汗麼”
“我壓榨”躺着也中槍的爾芙反手指着自己個兒的鼻尖,詫然道,她做夢都沒想到四爺會做出這種遷怒的行爲。
在這個大多數土地持有人都在和佃戶三七分租的時代,她不但一股腦的包了要上交朝廷、官府的那部分錢糧,甚至還只收佃戶一成糧食的地租,別說是在京城周邊這樣的天子腳下,便是關外那片還未被開發出來的沃土中,這樣的地租,也絕對是絕無僅有的,更不用說是米糧之鄉的江南等地了。
除此之外,她還安排可靠的人在全國各地尋找最善於種地的高手,只爲了讓這些個佃戶們的莊稼多產些糧食,讓他們這些個可憐的佃戶日子過得更好些別說是這個時代的本土人沒有她這麼心善的好東家,便是她在現代看過的那些個小說裏,她也能算得上是穿越女中最有良心的一個了
她還不是在變着法的替這些個靠天喫飯、地裏刨食的莊戶在四爺跟前刷足存在感,讓四爺這個未來的天下之主不會被那些就知道歌功頌德的滿朝文武矇在鼓裏,不知天下疾苦越想越氣的爾芙,乾脆一甩手就不理會站在樹下做怒目金剛狀的四爺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你也知道你太過盤剝手下佃戶了麼”爾芙是氣得不想說話了,可是正處於激憤中的四爺,卻不願意這麼輕鬆的放過爾芙,畢竟他這些年隨康熙老爺子四處巡視,除了饑荒之年的難民和那些賴在街邊沖人伸手的乞丐,還真沒看過喫得這麼差的莊戶,也沒瞧見過穿得這麼破的百姓。
不得不說,就算是自認很瞭解百姓疾苦的康熙老爺子,也絕對不曾親眼看過百姓的生活,這也並非是下面人蓄意欺瞞,誰人不知道這位康熙老爺子不是個喜歡坐在金鑾殿上揮斥方遒的萬歲爺,他最愛的就是領着三五個人去民間走一走,享受一下微服私訪的樂趣,親眼看一看他治下的太平盛世。
可是就算是如此,他看過的也是適當美化過的百姓生活。
比如他微服私訪時遇到的百姓,往往都是他身邊人提前去佈置過的,頂多就是不如那些下級官員應付皇上出巡佈置的那麼明顯,更甭提他臨時喫住的老鄉家,不然哪個百姓家裏能頓頓是大米白麪的喫,別說康熙老爺子作爲皇帝看不到真正的民間疾苦,便是四爺這樣的王親貴胄,那也是難得一見。
京城的內外城分佈,將官宦權貴和普通的商戶百姓,分割得不要太明顯,而這些個王公子弟就算去了外城,也多是在商鋪林立的鬧市中游走,哪個能鑽到貧民扎堆、污水橫流的小巷子裏去。
至於說四爺等人隨着御駕四處巡視,那更是毛兒都看不見。
那些個喫不飽、穿不暖,一日三餐都要發愁的老百姓,早就被迎合上峯檢查的官員打發到看不見的角落裏去了,零星冒出來幾個告御狀的,那都是祖宗八代保佑,不然都碰不到這些大人物的跟前去。
要不是有白嬌這個在民間遊走多年的好閨蜜和爾芙說這些,就連她都未必能真正看到老百姓的生活,不過就算是白嬌和爾芙說過這些,也遠不如她親眼看到的那般讓她感觸頗深。
只是這些話,絕對不能是從爾芙的嘴裏說出來。
長久以來的封建思想,讓女人變得卑微,也讓女人成爲了無知的代言人,越來越是自大的男人,往往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太能幹,哪怕就是在現代,男人也不願意有一個太過於能幹的老婆,若是她將這些事直白的告訴四爺,將現代的思維觀念告訴四爺,最終只可能造成四爺防備她、疏遠她,卻遠遠不能幫助百姓過得更好,所以她唯有無奈地選擇了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讓這位未來的帝王親身感受百姓生活的困苦,讓這位未來的帝王去創建一個更適合百姓生活的時代。
重農輕商,不能說是誤國誤民,卻也絕對不是良策。
在爾芙這個並不瞭解國家大事的普通人眼中,唯有各方面平衡發展,士農工商、各司其職,街市繁榮、百姓富足,內有爲國爲民殫精竭慮的賢臣能吏,外有能征善戰、守土開疆的萬千軍士,這樣的國家纔是個真正的泱泱大國。
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現在的大清朝想要做到這一步,還需要經歷很長一段時間,不過在爾芙看來,起碼她來到的時代很好,還沒有到那個大清朝國力衰退、任由西方列強欺辱的悲催境地,讓堂堂滿清鐵騎背上喪權辱國罵名的年代,讓她去親身經歷那百年的恥辱,也讓她有機會做個引起暴風的小小蝴蝶,讓堂堂華夏屹立在世界巔峯不倒。
這麼一想,她還是有那麼一絲小激動的。
說白了,她確實不是個憤青,可是誰又不希望自己的祖國強大富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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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機會,那麼就稍稍努力下唄。
如此想着,爾芙壓下了心底對四爺遷怒的不滿,說起了百姓生活的苦澀和無奈,更細細和這位未來君主說明了地租、稅賦過重的問題。
到底是眼見爲實,四爺也陷入了深思。
他不是沒有看到爾芙莊子上的那些佃戶對爾芙的敬仰之情,他之所以會覺得是爾芙造成了佃戶生活困難,不過就是他的面子掛不住,不願意承認是他們這些掌權者沒有治理好國家的託詞罷了。
這幾年,隨着老二胤礽的地位不穩,朝中如四爺這樣參與朝政的皇子都是蠢蠢欲動的想要爭權奪利,哪怕就是他自己,他也是忘記了他初次踏入朝堂時的雄心壯志,一門心思的研究怎麼討好康熙老爺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