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越忙就越亂
德妃娘娘心裏如此想着,臉上掛着些許無奈地坐在了旁邊的桌邊兒,就算如此,她也沒有忘記演完全場,繼續說道:“這次鬧夠了吧,鬧夠就坐下好好歇一會兒,等老四過來和他好好說說你的委屈,何必鬧成這副樣子,讓本宮跟着你一塊丟臉。”
“妾身也不想的,還不是被府裏那些姐姐妹妹氣得亂了心境。”爾芙哽咽着說道。
“這宮裏宮外的女人,誰的日子不是這麼熬過來的,凡事往開想點,你瞧瞧你跑到宮裏鬧一圈,自個兒的臉面丟了,本宮也跟着丟臉,其實還連累得老四沒了臉面,你說說這事再被人添油加醋地往外傳揚一番,你讓老四怎麼在外面應酬呢,做事就不知道好好想想呢”德妃娘娘搖搖頭,沉聲勸說道。
爾芙摸摸眼淚,有些羞臊地低下了頭:“妾身也知道自個兒不該如此不顧體面的,就是一時火氣上來沒控制住,再想到妾身往日裏待府中那些姐妹寬和溫厚,但是她們竟然暗地裏在小七的衣裳裏做那些陰損手段,妾身就覺得委屈”
不過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德妃娘娘也就打算放開防備地好好倒倒苦水了。
想到這裏,德妃娘娘一口氣地喝光了茶碗裏的剩茶,然後灑脫地用袖子擦擦嘴角,繼續和爾芙倒着心裏的苦水:“老七那丫頭死得太冤枉了,因爲但凡本宮那時候有一點點的理智在,本宮都不會不顧身體狀況地強行有孕,讓好好的孩子生下來就註定活不到週歲。
老七過世後,本宮都不知道本宮是怎麼熬過來的,因爲本宮太后悔了。
後來溫憲的出生,於本宮而言,真是天賜之寶一般的存在。
本宮至今還能記得溫憲出生時候的模樣,其實她也不是足月出生的,那時候本宮還沉浸在老七那丫頭過世的痛苦中,雖然不至於茶飯不思吧,但是難免有些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是誰在本宮的殿門口撒了菜油,本宮一腳踩下去就摔倒了,當時就是滿眼的血色,本宮就那樣生產了。
她的臉都是紅的、皺巴巴的,好像小老頭似的,禿禿的腦袋,那叫一個醜。
不過就算是溫憲出生的時候不漂亮、不精緻,但是本宮還是將她視若珍寶,因爲她和老七就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好似是上天將老七還給了本宮。
溫憲也是聰穎,詩書琴畫,樣樣精通,博古通今,飽讀詩書,甚至比那些跟着師傅在尚書房讀書的阿哥們都要出衆。
只是本宮見她越出衆,便也越擔心她的歸宿。
你也知道,這宮裏的公主們並不幸福,往往要遠嫁和親,一旦離開了從小生活的紫禁城,她們並不適應塞外苦寒的生活,早逝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了,反而過得好、過得如意的公主是少見的。
本宮不捨得溫憲遠嫁,也不願意溫憲遠嫁,但是也怕她會遠嫁。
當其他公主跟着嬤嬤們學習針黹女工、研究廚藝的時候,本宮就仗着恩寵,求着皇上答應讓她隨老十四一塊讀書、習武,本宮希望她有康健的身體和堅韌不拔的性格,爲了讓她適應草原生活,甚至主動將她送給太后撫養,因爲這樣就算是將來她遠嫁和親,興許也能成爲公主當中的少數幸運者,讓她能夠在偏僻苦寒之地,仍然活得痛快、活得恣意。
那日,於本宮而言,無異於天崩地陷。”
說到這裏,德妃娘娘真的有些說不下去了,她彷彿又一次地回到了得到溫憲離世消息的那一刻,天旋地轉,更荒唐地懷疑是身邊宮婢和自個兒開的一個不好笑的玩笑,但是她的理智又清楚地提醒她是真的,那樣的撕心裂肺,那樣的痛徹心底,偏偏她還要打起精神去安慰得知死訊就有些不大好的皇太后,天知道她是如何挺過來的。
因爲情緒上的極端悲傷,她捂着臉,不顧儀態地哭出聲來。
其實這本不是德妃娘娘的計劃,她是想要和爾芙賣賣可憐,讓爾芙明白烏雅赫赫在自個兒心目中的地位,免得爾芙不盡心幫襯烏雅赫赫,但是此時此刻的德妃娘娘卻已經沒有心情和爾芙談起烏雅赫赫的事情了。
確實,烏雅赫赫曾經在她最痛苦的那段日子裏,給她帶來了很大的溫暖。
不過相比起溫憲在德妃娘娘心目中的地位,烏雅赫赫就是一個卑微得有些可憐的替代品而已,她根本不願意讓她對溫憲的那份追憶緬懷之情裏,摻雜任何雜質。
她哭得悲慼,老淚縱橫,讓爾芙發覺眼前的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妃,盡是一位傷感子女早早離世的可憐母親,她越是如此,爾芙就越是覺得眼圈發澀,也許天下所有母親賦予給兒女的母愛都是最單純無私的,便是其中有所算計,也不能掩蓋住母親撫育兒女的那片慈愛之心。
爾芙想:真該讓四爺來看看如此狀況下的德妃娘娘。
她認爲四爺和德妃娘娘的關係不能如親生母子那般和睦熱絡,很大程度就是因爲四爺和德妃娘娘都太驕傲了,他們驕傲到不願意讓至親之人看到自個兒脆弱的一面,若不是機緣巧合,想來德妃娘娘也不會在自個兒跟前兒如此失態。
就在爾芙如此想着的時候,外面響起了宮婢們通傳稟報的聲音。<
br >
四爺來了
她還沒來得及整理好情緒起身相迎呢,德妃娘娘已經擰着帕子,擦拭乾淨臉上的淚痕,動作如風地往內殿裏走去了。
果然是如此驕傲
“娘娘呢”就在爾芙回眸看向德妃娘娘背影的時候,四爺已經由宮女請進了偏殿裏,他左右環顧一週,卻並未注意到內殿門口微微搖晃着的珠簾,低聲問道。
爾芙指指內殿的方向,輕聲答道:“娘娘剛剛進內殿去了。”
四爺聞言,臉色登時一沉。
爾芙見狀就明白了,這四爺又誤會了。
她忙上前一步,低聲解釋道:“娘娘剛剛和我回憶過往的瑣事,心裏有些沉重,淚灑衣襟,我和娘娘都是婦人,她失態些是無礙,便是旁人見了,也不會覺得不妥,但是你到底是個男子,娘娘行事最是謹慎,自是緊緊忙忙進去整理妝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