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芙哭得一塌糊塗,毫無儀態可言,臉上的脂粉被淚水衝得一道道,一雙眸子腫成了小桃子,如雨水洗過的晴空般的明眸裏,滿是慌亂的神情。
烏拉那拉氏開始還能冷靜地勸說着爾芙,可是隨着爾芙哭得越來越慘,她整顆心都被哭化了,只能無力的站在她的身側,任由爾芙抱着她當大樹似的哭個沒完,擡手撫摸着她的發頂,一下下的安撫着她失措、忙亂的心。
“這是怎麼了!”四爺走進正院就聽見爾芙感天動地的哭聲,臉色唰的一下就變得如刷了黑漆似的,要不是看見烏拉那拉氏也眼泛淚光的模樣,怕是這會兒都要不管不顧的上來推開她問責了。
烏拉那拉氏擡眸,眸子裏氾濫着的水波就冒了出來。
“快來勸勸瓜爾佳妹妹吧,她心裏太苦了!”烏拉那拉氏哽咽着說道。
四爺大步上前,扶着已經站得渾身發軟的烏拉那拉氏,坐在了方桌一側,這才攬住了爾芙的肩膀,低聲安撫着。
好一會兒,爾芙才止住了哭聲。
“沈嬤嬤死得冤枉,我做不到不去懊惱!”面對着四爺滿是糊塗的眸子,爾芙抽抽搭搭的擰着已經溼透了的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着說道。
“傻子!”四爺重重地一拍方桌,沉聲說道。
爾芙疑惑地擡眸,很是不解四爺居然能在她心碎成餃子餡的時候還罵她的行爲,同時也看向了一樣滿臉迷惑的烏拉那拉氏。似乎是在問:“爺的腦子沒問題吧?”
“你還不懂?”四爺看着爾芙那傻乎乎的樣子,更氣了,手指戳着爾芙的腦門。沉聲問道。
爾芙聞聲搖頭,那乖巧的模樣,硬是將四爺到嘴邊的話氣忘了。
“沈嬤嬤是生是死,那都是兇手做得惡!”四爺原本是打算好好罵爾芙一頓,但是考慮到還在場的福晉,他也就不好再急赤白臉的罵人了,拍着她的腦袋瓜數落道。
烏拉那拉氏嘆氣道:“我也這麼和瓜爾佳氏說。可是……哎!”
“你就是個深閨婦人,哪有可能照顧到所有人!
如果這件事要說錯,那最錯的人只可能是爺。是爺無能。爺照顧不了妻妾兒女,讓你們受到這樣的危險,更連府裏的乾淨都做不到,讓沈嬤嬤慘死在府裏!”四爺將爾芙的臉捂在了胸口。似是聲嘶力竭般的啞着嗓子吼道。
爾芙沒想到四爺會這般將事情攬上身。更沒想到他會這般失態,不禁心虛地偷眼瞧了瞧烏拉那拉氏,看着烏拉那拉氏同樣目瞪口呆的樣子,想到同樣鎮定如此的烏拉那拉氏也有如此樣子的時候,整個人都被治癒了。
“爺,你冷靜冷靜!”爾芙的聲音很低,帶着一絲軟糯,撫平了四爺煩躁的心。
四爺重重地嘆了口氣。拿過了已經涼透了的茶碗,一口飲盡。用掌心豪邁的摸了把嘴角滲出來的茶水,這才坐在了下首的一張太師椅上,開始了語重心長的座談會。
正房裏的動靜沒了,弘暉提着的心落了地。
他好擔心額娘和瓜爾佳額娘發生爭執。
畢竟在府裏,他一直是孤單一個人,也虧得弘軒的出現,讓他終於有了他有兄弟的感覺,讓他體驗到了當兄長的樂趣。
“大哥,你別擔心!
額娘是個膽子很小的人,這次嚇壞她了,估計是抱着福晉額娘抱頭痛哭呢!”弘軒倒是一開始就很肯定,他見弘暉總算不再是心不在焉的樣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朗聲說道。
“我額娘就是隻蝸牛,恨不得成天躲在殼裏纔好,哪有膽子和福晉額娘吵架,再說福晉額娘對額娘一向很迴護,我額娘不是個不懂得感恩的人!”弘軒擺了擺手,指着書案上擺着的草蟲端硯,笑呵呵的介紹着他額孃的特性。
……
巳時正,四爺終於停止了他長篇大論的座談會。
“趕緊去洗洗臉吧,醜死了!”四爺嫌棄的瞥了眼爾芙那張狼狽的臉,沉聲說道。
爾芙這才意識到她的不妥,看着烏拉那拉氏忍俊不禁的樣子,跑到東次間的炕上抓過了烏拉那拉氏的手把鏡,看着銅鏡裏好像開了染坊的小臉,哀嚎一聲就往內室裏衝去。
“跟過去伺候吧!”烏拉那拉氏轉頭瞄了眼想要邁步上前,又有些不敢動彈的瑤琴,低聲說道。
瑤琴聞言,行了個萬福,快步往內室裏走去。
爾芙一股氣的衝進了內室,才發現身邊連個丫鬟都沒帶着,而且這般冒冒失失的闖進烏拉那拉氏的福晉,讓她覺得臉上更羞了幾分,便悶悶的坐在了妝臺前不肯出去了。
“主子,奴婢這就進淨室去打水!”
“你怎麼進來了?”爾芙聞聲回眸,有些失措的搓着雙手問道。
瑤琴俯身一禮,“福晉吩咐奴婢進來伺候的!”
說着話,淨室裏的銅鈴就響了響。
估計是小廚房那邊送熱水過來了,瑤琴不等爾芙吩咐就走進了淨室,片刻工夫就端着一個盛滿了飄着花瓣溫水的銅盆走出了淨室,手腕上還搭着一條絹布的帕子。
“我剛剛是不是很醜?”爾芙接過熱帕子抹了把臉,看着帕子上沾染的胭脂,有些心虛的問道。
“……”瑤琴哪敢說,剛剛自家主子就好像鼻涕橫流的二傻子似的難看,只能裝沒聽懂似的擰了擰帕子,重新塞回到了爾芙手裏,希望自家主子能理解她的難處,不要再追問這麼奇怪的問題了。
她的苦心。爾芙顯然是沒有get到,已經轉身對着銅鏡不轉眼了。
“估計是很難看,別是嚇到了四爺吧。不然他怎麼一改常態的那麼奇怪呢!”爾芙摸着還有些腫的眼角,滿是心塞的自語道。
  只要不問瑤琴,瑤琴就可以一直無視下去,可是爾芙這般坐着不動地方,還是讓瑤琴額頭上掛滿了汗珠。
“主子,不如奴婢讓人準備熱帕子給您敷敷眼角吧!”瑤琴見博古架上擺着的那尊琉璃沙漏裏的五彩細砂正點點滴滴的流逝着,眼見就要丟下巳時往午時走。整個人都不好了,只得頂着巨大的壓力開腔問道。
爾芙微微搖頭,起身就着瑤琴的手。捧着溫水往臉上潑了潑,一直到衣襟都有些溼乎乎的了,這才重新坐在了妝臺前,擰着帕子沾着眼角的水珠。
“瞧瞧福晉的脂粉吧!”爾芙隨手打開了一纏枝紋的瓷盒。捻着那看起來粉粉嫩嫩的淡黃色米粉。苦笑着說道。
瑤琴聞言,忙將銅盆隨意的放在了淨室裏的盆架上,重新回到了爾芙身側,拿過了瓶瓶罐罐的東西研究了一會兒,調出了淡粉色的脂粉,細細的在爾芙臉上敷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