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午的時候，她們才被押送了回來。
不過，我發現，她們被羈押回來時，明顯腳步虛浮了不少，我仔細的觀察了蔡姐，發現她身上不少的傷，似乎是被警棍毆打的。
我知道國內的法律是不允許動用刑訊的，屈打成招那一套早被淘汰了。可進了局子，可就不是由你說的算了，要打要罰全憑警察說了算。特別是上頭關照的重大案件，警察要掌控進度，要爭分奪秒，那麼被淘汰的刑訊有必要時還是會拿出來用一用的。
這會兒，我又慶幸昨天招認乾脆了，若是被警察一頓狠抽，我可受不住。
蔡姐被丟進房間後，沒多久阿萊和另外幾個女人也被帶了回來。
我發現，這羣人不多不少身上都有傷。但叫做阿萊的女子身子比較硬朗，被打了也只是走路有點簸，反倒是那個蔡姐，一副虛弱的模樣，傷的不輕。
“蔡姐，你怎麼樣？有沒有事情，那羣狗雜種，竟然屈打成招。”
蔡姐咳嗽了幾聲：“我沒事，阿萊，過兩天等開庭的時候，你把罪責都推到我的身上。我就算是判個死刑都是咎由自取，而你不一樣，阿萊，你才二十六歲，還有大好的未來。”
沒想到這個蔡姐還挺有良心的，到這個地步了都想着保全別人。
阿萊聽着蔡姐說那麼多，眼淚立馬流了下來：“不，蔡姐，我不能那麼做，我自己的錯誤我自己承擔。蔡姐，若是那麼罪名都算到你的頭上，你會被判無期甚至可能是死刑的。”
我靜靜地聽着她們的話，有種感嘆，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阿萊，蔡姐爲你做這麼多，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我希望你能原諒‘二爺’，原諒他，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蔡姐說到這，哽咽了起來，而阿萊聽到她提起‘二爺’，臉色立馬變了，恨意佈滿了整張臉。
“蔡姐，我永遠都不會原諒那個男人的，他不配做父親。都是因爲他我才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蔡姐，你難道還不悔悟，是她害了你，害了你幾十年嗎？”
蔡姐苦笑一聲，認命的表情：“他做的錯事再多，都是你的父親。蔡姐跟着你的父親壞事做盡，這輩子估計是要下地獄的，但是你不一樣，若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也不會走上你父親的老路。出去好好做人，活下去，懂嗎？今天，警察逼着我說出來你父親劉滔這麼多年犯罪的事實，我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當年你父親害死了那麼多條人命，也該給個交代了。”
當聽到那個中年女人提起劉滔的名字，我一臉震驚的表情。先前，她提起過‘二爺’我雖然有片刻的懷疑，但到底還是打消了，天底下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可劉滔兩個字讓我徹底的不淡定了，我看着那個叫做阿萊女孩的長相，果真和醫院裏的男人有幾分相似。
我站了起來，徑直的走到蔡姐的身邊。阿萊以爲我要做什麼，立馬的護着蔡姐，惡狠狠的盯着我：“小婊砸，你想幹什麼？”
我沒有理會她，面對着蔡姐，沉着臉色開口問道：“十五年前，劉滔犯的案子你都清楚嗎？”
劉滔已經廢了，不久於人世，想從他嘴裏知道當年是誰指使的基本沒有這個可能性了。若不是今晚遇到這羣人，我一度放棄了查找真相。
蔡姐一臉疑惑的看着我，而身邊拉扯我的阿萊也安靜了下來，眼勾勾地盯着我：“你是什麼人？”
“我叫顧念，十五年前，劉滔綁架販賣兒童中的受害人。我想知道，當年是誰給了劉滔五十萬，指使他來害得我家破人亡的。”
“你的父親是當年涼城市的顧副市長？”蔡姐喫驚的注視着我，眼底驚駭的無以復加：“你不是被賣到西北山區裏了，你竟然回涼城了，還查到了劉滔的頭上。”
蔡姐的點頭承認讓我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我迫切的：“請你告訴我，到底是誰。”
阿萊終於弄懂了我和她父親的牽扯，懂了之後立馬仇視着我：“我父親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有本事自己去查啊，就算是問蔡姐，她也不會告訴你的。”
我冷冰冰的望着阿萊，這個女人在他的父親教導下，性格依然有些扭曲，世界觀已經變了。可悲的是，到了如今還執迷不悟，枉費了蔡姐的一番心思。
沒有人幫着阿萊，我自然是不會怕她一個人的，在她動手的時候，我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臉上。
然後，嗤笑着開口：“你和你的父親又有什麼區別？你一邊看不起他壞事做盡，因爲他你的人生纔會身陷囹圄。可你又一邊學着你的父親，學着他犯罪，還沾沾自喜的以爲自己有多了不起。像是你這種女人，就活該做一輩子的牢，不值得任何人的同情。”
我一番話說完，衆人皆低下了頭，面色羞愧難堪，顯然我戳中了她們內心低的灰暗。
而阿萊，被我一巴掌打懵逼了，捂着臉直視着我的眼睛。就在她還想動手的時候，蔡姐阻攔開口道：“阿萊，對不起，這麼多年在你成長的道理沒有給你正確的執導。顧念，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事已至此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蔡姐願意說出來，我一下子歡喜雀躍起來，隱藏了十幾年的真相終於要被披露了……
“十六年前，我才三十出頭，風華正茂，明知道劉滔身邊女人一個接着一個，我仍然願意做他見不到光的小老婆，幫着他打理擺不上臺面的生意。”
蔡姐陷入了遠久的回憶之中，我靜靜地聽着她將十幾年前的陳年往事一點點說出來，即使這些事情和我要知道的事情並沒有關係，我還是沒有打斷。
“那一年，劉滔接了一個生意，幫着商界的人去綁架一對姐妹花。姐姐叫顧安11歲，妹妹顧念6歲。那一份關於顧副市長家的詳細資料，我看了很多遍，包括當年該怎麼將你們綁上面包車，都是我一手策劃的。”
聽到這裏，我抑制住了呼吸，冷靜的開口問道：“商界的人？”
“不錯，既然你能查到劉滔這裏，應該也知道當年你父親得罪了不少人，不止是政界的，最多的是商界的。當年，你父親手握重權，在涼城可謂呼風喚雨的人物。而他的權力大到了土地的審批，當時有一家公司想要你父親審批一塊城郊的土地用作開發房產項目。你父親因爲當中有一項條件未合格拒絕了那家公司的董事長。而你們姐妹出事，就是因爲你父親的事情慘遭到了那位董事長的報復！”
聽完蔡姐的敘述，我顫抖着嘴脣：“那個人是誰？”
她想了想，笑着搖了搖頭：“那個人姓涼，如今在涼城混的有頭有臉，你惹不起。”
姓涼！
我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浮現，我的第六感一向很準，每一次有這種預感出現的時候，事情都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了。這一次，當蔡姐說出那個姓氏的時候，我很想捂住耳朵不去聽。
可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他叫涼建生，如今涼城鼎鼎有名的博川集團的老董事長就是涼建生。當年，他的生意做的並沒有如今的那麼大，如今涼家在涼城的地位都是他的兒子涼博川掙來的，而涼建生原先的地產公司已經不存在了。”
我不知道怎麼聽完蔡姐的話的，那幾個熟悉的名字從蔡姐嘴裏說出來時，我感覺到整個世界都扭曲了。我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不相信涼建生就是害死我父母的仇人，更不相信自己嫁給了仇人的兒子。
可蔡姐與我素未謀面，她沒有必要騙我。
我的仇人，毀了我的家仇人，竟然是我丈夫的父親。
我不敢想象，自己同牀共枕的男人，深愛着的男人，是我該深恨痛絕的仇人，是我該撞破了腦袋也該報復的仇敵。
天哪！老天爺到底和我開了一個怎麼樣的玩笑！爲什麼要用這麼殘酷的方式折磨我，姐妹爲了一個仇人的兒子，反目成仇！
我僵硬的怵在那兒，蔡姐發現了我的不對勁，以爲我知道涼建生的底細，心生絕望纔會有此反應。安慰了我幾句話後，她拽着阿萊到另一邊坐了下來。
我‘啊’的一聲尖叫，瘋狂的用腦袋捶着牆，一直到額頭上鮮血淋漓，暈乎乎的趔趄站不穩腳步，才跌坐在地上。
我兩眼無神空洞的望着前方，腦海裏刻畫着涼建生的容貌，那種恨，貫穿整個身心。我雙手發顫的抱着自己的腦袋，哭的撕心裂肺！
霎時間，看守所的牢房裏，全是我淒厲的痛哭聲。
我哭了很久，一直到嗓子壓了，精疲力盡的時候才抽泣着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