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瑜還在低喃,聲音飄忽,模樣脆弱得讓人心疼。
葉少寧心臟狠狠的揪緊,心疼的盯着身下的她,卻不敢去觸碰她。
此時的她眼神空洞,臉色慘白,猶如一個破碎的娃娃。
良久良久,她如夢囈般的低喃漸漸消逝,那雙空洞渙散的眼眸也慢慢的恢復清明。
她……慢慢的,又變回了那副癡傻的模樣。
就好像剛剛從不曾記起什麼一般。
而葉少寧也不敢再強迫她去記起什麼了?剛剛她的樣子真的嚇到他了。
他忽然發覺,如果清醒過來會讓她痛不欲生,那不如讓她就這樣,癡癡傻傻,開開心心,毫無煩惱的度過每一天。
宋子瑜怔怔的盯着身上的男人,頭微微一歪,聲音裏帶了幾分不解:“壞人?”
葉少寧苦澀的牽了牽脣:“嗯,我是壞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壞的壞人。”
“嘻嘻……”宋子瑜忽然癡癡的笑了起來,那笑容清澈溫暖,如最明豔的陽光。
忽然,她擡手輕蹭着他的眼角,聲音裏滿是疑惑:“壞人……哭了?”
葉少寧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輕蹭,表情是說不出的脆弱和憂傷。
良久,他緩緩垂首再度噙住她的脣,輾轉吸.允。
口中低喃:“我們沒有離婚,我們根本就沒有離婚,我們這一生一世都是夫妻……”
“記不起我不要緊,只要你別再離開我就行,別再離開我。”
他的聲音裏含着濃濃的落寞和不安,脆弱祈求的樣子令人心疼。
而宋子瑜似乎真的心疼了,無意識的擡手順着他的後背一下又一下的撫.摸,就好像每次樂樂哭了,她都是這樣順着樂樂的後背,然後樂樂就慢慢的不哭了。
後背上的輕撫讓葉少寧的心底更加的酸澀悽苦,他越發急促的親吻着她的脣,帶着濃濃的眷戀和不安。
不要再離開我,永遠都不要再離開我……
*****
“嘭!”
一陣碗碟摔地的聲音赫然響起,驚擾了堂屋裏的所有人。
葉子墨和樂樂還有小錦正圍着桌子玩積木,唐沫在一旁眸光溫潤的看着。
當那陣碗碟摔碎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時,除了樂樂之外,所有人都詫異的看過去。
唐沫微微蹙眉,一瞬不瞬的盯着站在通往廚房過道上的女人,心底莫名的劃過一抹熟悉感。可是他卻絲毫不記得自己是否在哪裏見過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大約五十歲的樣子,皮膚很白,似是保養得不錯,頭上盤着簡單的髮型,身上穿着一身淺淡色的旗袍,旗袍上印有荷花,襯托得她整個人淡雅知性。
“啊?阿姨,你怎麼回事啊,這是我爸剛炒的菜,你怎麼就這麼不小心的摔了?”小錦盯着地上的菜餚和破碎的盤子,心疼的說了一句。
梅爾瞬間回過神來,慌忙垂下頭,抱歉的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怎麼回事?”何雲也出來了,身上還圍着圍裙,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菜餚,又看了一眼小錦那噘嘴不高興的表情,心中瞬間明瞭,忙衝小錦笑道,“沒事,爸爸再給你炒一盤,再說了,盤子碎了也是吉利,歲歲平安嘛,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一定給你做一桌子好喫的。”
“我……我去收拾一下。”梅爾垂着頭,準備去拿掃把,卻被何雲一把拉住。
“沒事,你先去幫我招呼一下唐醫生,這裏小錦掃一下就好了。”何雲說着,又匆匆的回了廚房。
小錦盯着梅爾蒼白的臉色,微微蹙眉:“阿姨,看你臉色怪怪的,不會是哪裏不舒服吧,算了,你還是去坐會吧。”
梅爾沒做聲,只是朝唐沫和葉子墨看了一眼,卻發現唐沫的眼眸裏帶着一抹陌生和探究,而葉子墨則轉回身繼續玩他的積木。
看來唐沫和葉子墨都沒有認出她。
也是,以前在葉家,她都是梅姨的樣子,現在是自己的本來面目,他自是不認得的。
至於葉子墨,雖然離開的那天晚上,她當着葉子墨、葉少寧以及葉靜依的面撕下了人皮面具,可是葉子墨當時被畢竟還小,現在又過了三年,他不記得現在的她,那也說得過去。
不知爲何,她的心裏竟莫名的鬆了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躲避他們,或許是不想揭開心底裏的那道傷疤,不敢去觸碰有關喬伊然和宋子瑜的任何話題。
自三年前,她知道自己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上絕路之後,她一直都過得生不如死。
這三年來,她走過很多地方,帶着對喬楠和女兒的回憶。
每每夜半那抹痛徹心扉的滋味襲來時,她忽然又覺得特別的安詳。
葉少寧曾說過,說她沒
有資格死,說她應該在這個世界上痛苦的煎熬着,這纔是對她最好的報應。
或許她也覺得葉少寧說得對,所以一直苟活至今,在痛不欲生的時候,反而覺得那滋味其實是一種救贖。
那三年,她就好像愛上了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一般,好似自己越是痛,她對女兒的愧疚便會少一分。
她知道喬楠和女兒都很喜歡荷花,其實她何嘗不知道,他們是因爲她喜歡荷花,所以纔會對荷花情有獨鍾。
這三年,沒有一個地方能讓她過多的駐足,直到她聽說有個叫荷香村的地方,聽說那裏有一望無際的荷塘,聽說那裏的荷香清潤撲鼻,傳至十里。
她心存嚮往,忍不住會幻想喬楠和女兒都在那成片成片荷塘中穿行,會幻想他們一家三口在荷花間嬉戲。
帶着無數的幻想,她終於來了這個村子。
在那個微涼的清晨,她終於見到了那一望無際的荷塘,跟想象中的一樣美,一樣香。
她甚至還看到了那個十多年都居住在她的幻想中的人——喬楠。
那一刻,她真的以爲站在眼前一下子老了十幾二十歲的喬楠是自己的幻覺。
直到再次醒來,她終於知道那不是幻覺,喬楠是真的沒有死。
她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才躲過了一劫,她唯一知道的是,喬楠已經忘了她。
或許這樣明明帶着希望卻又浸滿殘酷的現實真的是對她的懲罰,懲罰她害了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