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言晚扶着有些發脹的額頭起身,只覺得渾身脫力。她靠在牀上,望着外面的暮色深沉,伸了個懶腰之後,便下了牀。

    太守府上的丫鬟守在門外,見她出來,恭聲行了禮,道:“王妃。”

    謝言晚微微點頭,一剎那竟恍惚以爲自己仍舊在京城,可下一刻,這院子內陌生的陳設便提醒了她,她此刻身處邊疆。

    “可曾見到千歲爺了”

    她這話纔出,就見鳳棲止從外面走了進來,眉眼在看到她的時候,便微微的柔和了下來,問道:“可算是醒了”

    他一面說着,一面便格外自然的吩咐丫鬟們去傳膳了。

    見狀,謝言晚便有些郝然,輕聲道:“咱們如今是客,這樣不大妥當吧”

    “有何不妥”

    鳳棲止勾脣微笑,淡淡道:“放心,事情已經辦妥了。”

    聞言,謝言晚的眼中頓時便閃過一抹喜色,笑道:“那就好。”說着,她又收斂了笑意,道:“這一場戰爭,快些結束吧。”

    只是她話雖然這麼說,卻也知道事情不會如自己所願的。

    畢竟,戰爭是最消耗時間的,少則幾個月,多則一年半載,如今纔剛開了個頭罷了。

    當天夜裏,便有士兵們興致勃勃的回城傳信,彙報好消息。

    聽到整個太守府都幾乎沸騰的聲音,謝言晚想要起身,卻被鳳棲止摁下睡覺,而他自己則徑自走了出去。

    等到鳳棲止回來的時候,謝言晚便如願以償的聽到了她想得到的答案。

    “你出的計謀不錯,那薛朗也是個蠢貨,一共帶去了兩萬人馬,折了多半在駱山,剩下的幾千人馬雖然逃走了,卻是鎩羽而歸。”聞言,謝言晚的睡意頓時便消散了大半,眉眼帶笑道:“那可真是個好消息了。”原本大食國與西楚的軍隊數量上便不均等,可是眼下這般被削弱之後,又朝着持平的方向

    跨了一步。

    就算是這樣一點點的蠶食,也終究有勝利的那一日

    得了這個消息,謝言晚連睡覺都安穩了幾分。

    只是不想,到了三更時分,便有擊鼓之聲將謝言晚從睡夢中驚醒了。

    她猛地坐起了身子,蹙眉道:“阿止,有軍情”

    不待她話說完,就見鳳棲止已然翻身下牀,點燃了燭火開始穿衣服。

    見狀,謝言晚也隨之穿起了外套,卻被鳳棲止摁在了牀上,淡淡道:“本座去去便回,你再睡一會兒。”眼見得鳳棲止走了,謝言晚如何能夠睡得着她沉吟了一番,到底沒有聽從鳳棲止的話,起身下牀,出門之後眼見得太守府內一片的燈火通明,可是太守府的書房內並無

    人。

    隨意抓了一個丫鬟詢問之後,謝言晚這才得知,原來他們都去城門上了。

    她心中不安的很,索性要了一匹馬,便朝着城門口馳騁而去。

    還未到地方,便聽得炮火隆隆,而城中則是一片的悽風苦雨,婦人孩童的哭嚎聲不斷,而那外面打進來的炮火,則點燃了數處房子,空氣裏也是一片的燒焦的味道。

    百姓們無頭蒼蠅一樣的躲閃着,卻不知該躲到哪裏去,畢竟城外是死路,而城內,或許還有那麼一線生機。見狀,謝言晚的心頭一沉。街道上的行人多了,以防傷到行人,她不能騎馬,便只能棄了馬匹朝着城門走去。不想她剛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後馬聲嘶鳴,而其中還夾雜着

    男人們的呼喊聲。

    謝言晚猛地回頭,竟見自己那一匹馬竟然被人持刀砍死

    那馬兒倒在地上還在痙攣着,而那幾個男人已然爲了誰分食多少馬肉而大打出手

    謝言晚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眼前那一幕鮮血淋漓的畫面衝擊了她的眸子,讓她頓時便捂着嘴跑到了路邊,嘔的一聲便吐了出來。

    她幾乎吐了個昏天黑地,眼前都冒起了一顆顆的小金星。

    待得謝言晚的胃裏終於舒坦了一些之後,她這才直起了腰,眼中帶淚的撫着自己的胸口。

    不想她剛站起身,就忽的被人圈進了懷抱中,旋即便有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本座不是說了,讓你在府上好好待着麼”

    謝言晚剛想掙扎,便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香氣,而後便擡起頭,虛弱一笑道:“阿止,你怎麼來了”

    見她這模樣,鳳棲止又氣又嘆,最終只是一把將她抱起來,朝着太守府行去。

    謝言晚一驚,下意識便想要跳下來,又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抵着他的

    胸膛問道:“阿止,情形如何了”

    聞言,鳳棲止卻只是薄抿雙脣,不發一言。只是那快步行走的步伐裏,到底是帶出了幾分怒氣。

    謝言晚不知他這突如其來的怒火爲何,可也知道自家千歲爺生氣了。她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的衣襟,咬脣道:“我擔心你。”

    女子軟軟的聲音傳來,一雙眸子溼漉漉的如貓兒一樣,瞬間便讓鳳棲止的火氣都滅了下去。

    方纔月六傳信而來,道是謝言晚不見了,他當下便覺得一顆心都沉入了萬丈深淵,當下便扔下了一衆將士出來尋她。

    未曾找到她的時候,鳳棲止恨不能將她綁在府上不得走動。可真看到她了,慶幸都來不及,又哪裏真捨得跟她說一句重話

    偏這丫頭倒好,一副無辜的模樣,讓他這一腔怒火發作不得又壓制不住,生生憋壞了自己。

    只是,自己不迴應她,卻又見到這丫頭可憐巴巴的望着自己,當下便讓鳳棲止的聲音也隨之軟了下去,點了點頭:“嗯。”

    雖然只得了一個字,謝言晚也不由得笑彎了眼,將頭埋在他的懷中,得寸進尺道:“咱們去城門吧。”

    若是自己不同意,恐怕這個丫頭轉眼又會偷跑出來。鳳棲止迅速的權衡了利弊,終究還是轉身,重新回了城門不遠的樓裏去了。

    待得到了地方,謝言晚這才掙扎着下來,由着他牽了自己的手走了進去。

    這樓裏除了太守之外,還坐了幾個將士。見到他們前來,衆人的臉色便有些不一。謝言晚乖順的坐在了鳳棲止的身邊,便聽得其中一個將士神情凝重道:“那大食國二十萬大軍一同攻來,縱然城門易守難攻,可是那紅衣大炮的威力實在太大,如此下去,

    城門失守只是時間早晚。與其這樣坐以待斃,倒不如大開城門殺出去,死也死個痛快”

    他這話,迅速的得了在場的將士們齊聲贊同。

    而謝言晚更是倒抽一口涼氣,輕聲道:“二十萬大軍一起攻來昨日才吃了敗仗,他們怎麼會突然殺過來的”那太守也知昨晚上的計謀乃是眼前的女子想出來的,便也不小覷她,此刻聽到她詢問,嘆息道:“恐怕是去突襲耀城的事情敗露了,他們知道城中只有六萬的兵力,這纔有

    恃無恐的傾巢出動。”

    除了這個說法之外,吳太守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麼理由。畢竟,先前還只敢用一萬先鋒軍來試探的姜子傑,怎麼會突然就這麼大膽了呢

    二十萬大軍來勢洶洶,恐怕楚州危矣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沉默了下來。其實他們都想到了這個可能性,只是沒想到,昨日寧王才率軍而走,今日大食國的人便會傾巢而動。而這也說明了一件事情,軍中可

    能有內奸

    謝言晚自然也想到了這件事情,看向鳳棲止的時候,神情便有些難看。

    下一刻,便見鳳棲止拍了拍她的手,而後沉聲道:“守城。”

    堅持到今日黃昏,便有生機。只是,也只是有一線生機,畢竟十萬疲憊的大軍,面對上將近二十萬的大軍,勝負難說。

    但是爲了城中的百姓,也只能守

    衆人才商議完畢,突然便聽得門外有將士匆匆而來,急促道:“大人,他們要談和”

    這話一出,衆人頓時變了臉色,而吳太守更是站起身來,問道:“你說什麼,他們要幹什麼”

    談和

    莫不是他聽錯了吧

    吳太守沒有聽錯,在場之人也都聽了個真真切切,大食國的確是要談和。

    只是“我們主帥說了,攻打楚州非他所願,只是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若是九千歲和王妃肯跟着我們去大食國做客的話,那麼我們便可以考慮撤兵之事。這楚州百姓的死活,全

    在千歲爺的一念之間,您可要考慮清楚了。”

    來人一身墨色的盔甲,眉眼之中的傲慢和鄙夷一清二楚,而他話中的意思,更讓鳳棲止沉下了臉。

    “若是本座不呢”

    聞言,那將士鄙夷一笑,道:“那,這楚州的百姓,便看不到明日的朝霞了。”說到這兒,他又嗤了一聲,挑釁道:“可惜了這楚州的好風景啊。”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被人這麼上門挑釁,他們自然忍不住。

    可是,就在將士拔劍的那一刻,他的劍卻被一道冰魄銀絲纏住,再也拔不出來。而後,便聽得鳳棲止的聲音響起:“本座可以跟你走,但是想讓本座的夫人隨行,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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