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她這誠心之語,聽到蕭唸的耳朵裏,卻是戳破自己心中打算,蕭念頓時有些難堪。她眉眼一轉,頓時計上心來,做了一幅慈愛的模樣道:“言晚,母親一向視你爲親生,你怎能這般寒了母親的心?況且你身爲尚書府的嫡長女,身份是何等的尊貴,怎能爲了兩個刁奴葬送了前程?聽話,將這兩個刁奴交出來,隨母親回去吧。”

    說着,她又看向家丁,冷聲道:“將這兩個禍亂主子的刁奴拿下,杖斃!”

    她話音一落,那些家丁立刻一擁而上,直直的衝着謝言晚三人而來。

    謝言晚眉眼凌厲,從腰間抽出匕首,冷聲道:“謝夫人何必斬盡殺絕?”她雖然如此問,手上的功夫卻是不停,拼力抵擋着那些想要來傷害巧穗和奶孃的人。

    蕭念看着她逐漸落入下風,雖然沒有回答,可是眼眸裏的得意和不屑卻越加明顯。

    正在此時,只聽得巧穗一聲驚叫,謝言晚回頭望去,就見那小廝不知何時繞到她的身後,重重的朝着謝言晚的後背砸了下去!

    下一刻,便見巧穗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絲鮮血,乞求道:“小姐,您別管我們了,快走啊!”

    她雖然不知道自家小姐什麼時候學會的功夫,可是她卻看得出來,若是沒有自己二人的拖累,小姐逃出去絕對不是問題!

    謝言晚神情一稟,手握成拳,指甲狠狠地刺入肉中。這一夜她的體力透支嚴重過度,若是再這樣打下去,最終只會全軍覆沒!

    若是想贏,只能兵行險着!

    不遠處的蕭念面上一片快意,卻仍舊維持着慈愛:“言晚,你若是不再袒護這兩個刁奴,母親可以既往不咎。”

    然而她的話音未落,就突然面色大變!

    只見言晚身形詭譎的快速衝過來,在衆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將一把閃着寒芒的匕首架在了蕭唸的脖子上!

    早有反應快的小廝將手中棍棒狠狠的打在了謝言晚的身上,然而爲時已晚。

    謝言晚悶哼一聲,熟練的將蕭唸的雙臂反剪在身後,厲聲道:“備車,放我們走!”

    “謝言晚,你這是大不敬!”

    脖頸上傳來冰冷的匕首觸感,讓蕭念渾身都有些發毛,然而被謝言晚的威脅,更讓她心中生恨。

    這個賤人,當初就不該留下她的活口!

    謝言晚冷笑一聲,將那匕首入肉一分,蕭唸的脖頸上瞬間便滲出幾分鮮血,染紅了匕首的刀尖。

    “謝夫人,反正我賤命一條,大不了咱們黃泉路上一起作伴!”

    她話音狠厲,話音中帶着赴死的決心。

    可是蕭念卻賭不起,她的雙腿都在打顫,看着一旁不敢動作的小廝們,頓時吼道:“還愣着做什麼?備馬去!”

    眼見得那些小廝連連後退,謝言晚警惕的望着四周,吩咐道:“巧穗,扶着奶孃,咱們走!”

    此時已是後半夜,月被隱藏在雲的後面,天地之間唯有這燈籠的光芒,將人的臉上打的光影層層。

    小廝將馬車停在尚書府的後門外,謝言晚打量了裏面安全,方纔讓巧穗扶着奶孃上了馬車。

    “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脖子上的鮮血還在往外滲,蕭念又恨又怕,卻只能好言詢問。

    謝言晚冷眼看了看四周,這才撤下了匕首,一把將蕭念推到了門內。

    不想她剛坐上馬車,就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晚兒小姐,當心!”

    謝言晚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奶孃從馬車上摔了下來,而她的前胸上,插着一支銳利無比的箭!

    夜幕潑墨般的漆黑,偏後門處燈火通明。

    謝琳琅站在門內,正保持着張弓的姿勢。

    見一擊不中,謝琳琅再次張弓,卻見奶孃拼着最後一絲力氣,拔下自己頭上的髮簪,狠狠地扎向那匹馬!

    馬兒喫痛,拉着車子快速向前跑去,而謝琳琅的第二支箭,也毫不意外的落在了空地。

    奶孃的手徹底落在了地上,胸前的鮮血冉冉流出,染紅了地面。然而她的脣角,卻還帶着一絲微笑。

    晚兒小姐,老身終於不再是您的拖累了。

    保重。

    馬車快速的奔跑着,謝言晚眼睜睜的看着奶孃的屍體被謝琳琅狠狠地踹着,一雙眸子霎時被淚水模糊,赤紅的眸子裏皆是恨意。

    謝琳琅!

    謝家很快被拋在了身後,那片鮮血再也看不見。謝言晚的腦子裏卻在不停地回憶着她跟奶孃的種種。

    自她附身到謝言晚身上的那一刻起,便是奶孃以身相護,其後半年的精心照顧,如同母親一般的慈愛,最終都定格在了她爲自己擋箭身死的那一幕!

    奶孃......

    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親人,就這樣死了!

    夜風冰冷刺骨,正是黎明到來之前,天地之間一片墨色。

    謝言晚任由馬車狂奔,視線死死的盯着謝府的方向。

    此仇,不共戴天!

    “抓住她,他們在那兒!”

    身後響起家丁們的喊叫聲,謝言晚回眸看去,只見身後不遠有家丁們舉着火把朝這邊追來。

    車內的巧穗已經昏厥了過去,急需找大夫,而這拉車的馬卻是一匹老馬,先前的狂奔已經耗盡了它的力氣,此時的速度卻是越來越慢。

    若是這次被他們追上,可就再也沒有一個蕭念能夠讓謝言晚脅迫了!

    念及此,謝言晚只能拼命揮着鞭子,希望那匹馬可以稍微跑的再快一些,否則真的落到了那些人的手中,她就再也沒有回天之力了!

    “駕——”

    馬車到底還是到了極限,任憑謝言晚如何抽打,它都在原地打轉噴着氣兒,始終不往前再走一步。

    而身後的家丁們已然盡數追了上來,爲首之人更是神情猙獰道:“大小姐,奉勸你一句,老老實實跟我們回去,否則的話,咱們可就不客氣了!”

    謝言晚將匕首緊緊握在手中,冷聲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們怎麼不客氣?”她此時已然有些頭暈目眩,可是氣勢上卻絲毫不怯。奶孃爲她而死,她絕對不能讓巧穗再出事兒。

    畢竟,奶孃只有這一個女兒!

    她這樣唬人的模樣,倒是讓那些家丁們有些膽怯,畢竟先前這大小姐拼命的勁頭他們可都看在眼裏。雖說抓住了有獎賞,可若是命都沒了,那再多的賞金也沒用了呀。

    就在這些人猶猶豫豫的時候,卻聽得一個男人突兀的笑聲響起:“呵,一羣大老爺們欺負個小姑娘,還真不害臊。”

    一個男人從街道盡頭緩緩走出,一身紅衣似業火焚燒,手中的燈籠內光華慘淡,越發將他的相貌映襯出幾分妖冶詭譎。

    謝言晚瞬間便瞪大了眸子,這個男人,赫然是先前在小巷裏殺人的那位!

    一想到他當時的所爲,謝言晚有些頭皮發麻,卻見男人若有似無的看向了她。

    那是怎樣的眼神,只一眼,便可將人拽進地獄,與之一同沉淪。

    謝言晚再不敢看,慌忙將頭轉了過去。

    而男人僅僅看了她一眼,便徑自執着燈籠繼續朝前走。

    眼見得這男人突然出現,爲首的家丁頓時叫囂道:“小子,我告訴你,識相的快滾,不然惹惱了我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滾。”

    男人朱脣微張,緩緩吐出這一個字,而他指的那個對象,正好巧不巧的,攔住了他的去路。

    聞言,那家丁頓時惱羞成怒道:“你讓誰滾呢,小白臉!”

    “啪——”

    下一刻,那個家丁便直直的飛了出去,而他的臉上,竟生生被抽出了一個帶血的巴掌印!

    那家丁疼的鬼哭狼嚎,爲首的家丁也有些心頭髮憷,強撐着叫道:“小子,我們可是尚書府的人,你要包庇她,可要想好後果!”

    “威脅?”

    男人眼皮一擡,手中的燈籠便朝着他抽了過去,待得那家丁倒在地上之後,方纔踩着他的胸口道:“本座向來,不懼怕威脅。”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直接從那家丁的身上踩了過去,而隨着他踩下去的力道,衆人可以清晰的聽到骨節碎裂的聲音!

    “你,你——兄弟們,咱們一起上!”

    眼見得他走過來,有一個機靈點的小家丁先說出了這句話。

    可是,還沒等他們一擁而上,就見男人當先出了招。

    “聒噪。”

    潑墨黑夜裏,血氣四濺,哀嚎之聲入耳,殘肢斷臂更是不時的飛起。

    謝言晚站在一旁,只覺得通身的血液都被匯聚在了頭部,轟的一聲炸開。

    鐵鏽血腥之氣沖天而起,這樣慘烈的肆虐,這樣近距離的觀看,饒是謝言晚心理素質極好,也忍不住有些想吐。

    她到底沒忍住,抖動着嘴脣問道:“你,爲什麼要殺他們?”

    聽得她的聲音,鳳棲止回眸望去。有鮮血濺在他的眼角,混合着眼眸內嗜血的光芒,頓時讓謝言晚渾身僵硬住。

    鳳棲止似乎對她的反應十分感興趣,將那殺人之後卻滴血未沾的冰魄銀絲收回,緩緩吐出一句話:“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有風穿過,謝言晚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騰而起。雖說這個男人算是救了自己,可是她目睹了這個男人殺人的全過程,莫非也是那個“後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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