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念這纔看清楚,那奠字竟然是外黑內白,彷彿中間那一塊白,在等待什麼東西填滿一樣。

    那一瞬間,蕭念只覺得靈臺清明,竟瞬間猜到了她要做什麼。那個奠字,缺了鮮血填補完整!

    蕭念受了驚嚇一般往後推了幾分,咬牙道:“謝言晚,我警告你,你別亂來,我可是郡主!”

    “我怎麼會亂來呢?”

    謝言晚笑的無辜又單純,眨着一雙貓眼道:“畢竟,要殺你的,一直都是爹爹呀。我不過是替他盡孝道,想來父親也會感激我的。”

    那一瞬間,蕭念彷彿見了鬼一般,尖叫一聲,猛地便轉身朝着反方向跑去。

    然而她不過跑出了兩步,便被一根銀絲穿肩而過,隨着劇痛襲來,生生的帶出一塊肩胛骨來!

    蕭念痛的倒在地上尖銳的喘息着,而謝言晚則蹙起眉頭,回眸不滿道:“我說千歲爺,您能不能別這麼血腥,說好的美感呢?”

    眼前出現一抹紅衣,紅白交錯,一個妖冶如魔;一個冰冷如鬼,二者站在一起,竟是那樣的和諧。

    鳳棲止睨了她一眼,鄙夷道:“殺個人都這般費勁兒,你是沒喫飯麼?”

    “吃了,可是,沒喫飽吶。”

    謝言晚說話的時候,眉眼彎彎,眼中卻寒芒點點,這樣詭異的氣氛裏,她那一襲白衣,反而將謝言晚映襯的如同山間鬼魅,帶出勾魂攝魄的美來。

    鳳棲止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辦了她。

    然而謝言晚說完了這句話便不再理會鳳棲止,反而回過頭來,一步步的朝着蕭念走去。

    謝言晚從腰間抽出一柄薄如蟬翼的小刀來,在她臉上比劃了一番,呢喃道:“真可惜,原還想讓你死的舒坦一點呢。你說,你跑什麼呢?”

    蕭唸的雙眸瞪得格外大,她滿心驚懼,忍不住厲聲道:“你若殺了我,蕭家不會放過你的!”

    然而她這話,卻換來臉上被劃破的痛楚。

    而後,謝言晚在她淒厲的叫聲裏,慢吞吞道:“放心,我也不會放過蕭家。你在黃泉路上不會寂寞的,因爲我很快就會將你女兒跟你母親一同送下去,跟你做伴,你說好不好啊?”

    臉上的疼痛讓蕭念疼的幾乎昏過去,有那麼一瞬間,她恨不能自己死在謝逍遙的手中,至少,對方不會這般折磨他。

    她頭一次發現自己看錯了人,不,眼前的謝言晚根本就不是人,她是魔鬼!

    “你這個賤人,啊——”

    下一刻,就見謝言晚將手指狠狠地摁在了她臉上的傷口處,將那兒沾到的鮮血,一筆一筆的將那個奠字填充圓滿。

    深夜的小巷中,不遠處便是繁華鬧市,而這裏,卻更像是被單獨隔開的一個空間,變成了人間煉獄。

    那個“奠”字被塗滿了鮮血,甚至飽滿的還緩緩滴落下來,在這夜幕之下,看起來格外的詭異。

    蕭念疼的幾乎昏厥時,隱隱聽到耳邊有女聲漠然回稟:“姑娘,謝逍遙追來了。公主府的人,也快到了。”

    來時,她特意讓人留了線索,一方去公主府求救,另外一方,則給謝逍遙通風報信。

    好戲,就要上場了吶。

    謝言晚心滿意足的提着手裏的燈籠,手起刀落,便將手裏的那一柄利刃,狠狠地刺入了蕭唸的胸膛。

    因着距離太近,蕭唸的鮮血噴出,濺了她一臉。

    白衣暈開殷紅的血跡,彷彿那最燦爛的紅梅點點,更增添幾分詭異的美感。

    而蕭念,在抽搐了一番之後,徹底停止了呼吸。

    “小丫頭,你還真夠狠的。”

    下一刻,她的身體便被人緊緊地抱住,隨着風聲從耳邊呼嘯,謝言晚便被人帶上了三層小樓的房頂。

    自從那夜之後,她得了這個新樂趣,便經常纏着鳳棲止來玩。

    只是今夜,卻是爲了看戲。

    謝逍遙帶人趕到時,蕭念已然死去,冉冉鮮血流出,在她身下漸漸地匯成了一條河,而她的雙眸瞪大,更是像在訴說着不甘與憤怒。

    他反應極快,查探了蕭唸的死因之後,頓時吩咐人道:“來人,將她的屍首收斂,帶回去!”

    不管蕭念死於誰的手中,橫屍街頭對於謝府來說都是一個致命的打擊。更何況如今的蕭念手中還握着他的把柄,所以謝逍遙必須妥善處理此事。

    然而,一切都爲時已晚。

    “謝逍遙,你在做什麼!”

    只聽得一個婦人憤怒的聲音響起,下一刻便見大長公主竟快速的跑了過來。

    而後,她便看到了蕭念。

    她自幼捧在手心上的孩子,含着金湯匙出生,備受榮寵的女兒,竟然以這樣的方式

    慘死街頭!

    而謝逍遙的手上,還沾着蕭唸的鮮血!

    紅的那樣刺目,叫她的心都狠狠地揪了起來!

    “念兒,我的念兒啊!”

    大長公主頓時癱軟在地,抱着蕭唸的屍首哭的撕心裂肺。

    而她身後的蕭浩然,在看到蕭唸的屍首之後,也跟着紅了眼眶。縱然蕭念像她母親多一點,可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如何能做到漠然無視?

    “謝逍遙,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們個理由!”

    聽到蕭浩然陰沉的聲音,謝逍遙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也想知道個理由!他是想殺蕭念,可是卻沒想過讓她以這樣的方式死去,這對謝家,那是百害無一利的!謝逍遙傻了纔會這麼做呢!

    然而不管他如何解釋,蕭浩然都一臉不信的模樣。

    而大長公主,更是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拽住謝逍遙的衣服,狠狠地朝着他身上打去。

    一面打,她還一面嘶吼着:“你還我的女兒,謝逍遙,我殺了你!”

    謝逍遙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還手,面對如同潑婦一般的上官穎,他甚至還需要好言相勸:“岳母,請聽小婿給您解釋。”

    “你這個禽獸,誰是你岳母!”大長公主鬆開他,一巴掌扇在謝逍遙的臉上,嘶啞着聲音吼道:“我要讓你給念兒血債血償!”

    她平日裏滿腹陰詭,可是在面對唯一的愛女慘死之後,全部都拋在了腦後,甚至腦子連想事情都會彷彿炸開一樣。

    最後,大長公主再也忍不住,仰頭便倒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見狀,蕭浩然冷冷的看了一眼謝逍遙,回身吩咐道:“都愣着做什麼,快將公主帶回府,宣太醫!還有,將郡主也帶回去,宣仵作來查驗!”

    謝逍遙牙關緊咬,卻不敢反駁,哪怕蕭浩然的神情已然如此冰冷,他也只能拖着疲憊和隱藏起來的憤怒,隨着一同回了大長公主府。

    眼見得這一行人離去,謝言晚垂下眸子,斂去了那些情緒,淡淡道:“我們走吧。”

    鳳棲止攬着她的腰,將她放在地面上。謝言晚便掙脫了他的懷抱,鄭重的施了一禮,仰頭道:“多謝千歲爺。”

    這一聲謝,她道的真心實意。

    若非鳳棲止的步步謀劃,她如何能夠除掉蕭念!

    “謝我?”

    鳳棲止突然覺得她這個模樣格外的刺眼,一把捏起了她的下巴,邪肆道:“好啊,你預備如何謝?”

    他說着,手指向下滑動着,最終停留在她的胸前衣襟上,微涼的指尖流連着她的肌膚,問道:“不如,以你自己爲謝,如何?”

    聞言,謝言晚卻沒有如同往日那般與他鬥嘴,而是彎脣一笑,道:“有何不可?”

    這話一出,鳳棲止的眼中頓時像是燃起一片火苗,炙熱的能將謝言晚烤化。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淡淡道:“好,那本座就等你。”

    說完這話,他鬆開謝言晚,轉身便離開了。

    謝言晚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手中則提着那個燈籠,上面的奠字滲透了血跡,看起來格外的嚇人。

    然而謝言晚卻緊緊地攥着它不肯鬆手。

    鳳棲止懂她,先行離去只是爲了給她一個自由的空間。

    他知道,謝言晚要去奶孃的墳前,將這燈籠燒給她。

    寒風凌冽如刀,謝言晚卻恍若未覺,只是緊緊地提着這柄燈籠,孤身隻影的朝着山上的方向行去。

    山風呼嘯而過,吹到她的耳朵裏,彷彿有人在唱着一曲輓歌。

    謝言晚一步步的走上山,兩側的樹杈劃破了她的衣裙,卻絲毫未曾損毀那燈籠。

    那一抹白色的燭火,在這夜色裏,隨着女子的行走飄飄蕩蕩,雖然很小,卻並不會滅掉。

    “奶孃,晚兒來看你了。”

    最終,謝言晚還是走到了地方。

    她將燈籠放在地上,從袖中掏出火摺子來,將燈籠點燃之後,看着那一簇升起的火光,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石碑上殘留着些冰涼的雪,謝言晚伸手將之拂去,緩緩地抱住了冰冷刺骨的墓碑。

    一行清淚,緩緩的淌了下來。

    “奶孃,晚兒……想你。”

    世人面前的堅強,不過是她的僞裝。陰謀算計的外表之下,卻住着一個善良的小女孩。

    兩世的孤獨,是奶孃讓她嚐到了親情的味道,她多想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可世人卻偏容不下!

    奶孃的死,巧穗的傷,讓謝言晚徹底的葬送了那個善良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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