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有鳥兒在迴廊下唧唧啾啾的叫着,迴廊上的冰柱逐漸融化,滴滴答答的落下水來。

    一切都是美好而清新的模樣。

    謝言晚便是這個時候醒來的。

    身側的牀鋪已然涼了,想來鳳棲止已經出去許久。謝言晚在牀上翻了個身,只覺得滿心滿身都被鳳棲止那甘洌的氣息所包圍。

    她伸了個懶腰,剛要起牀,就見陸嬤嬤已然推門而入,笑眯眯道:“醒了?”

    見到陸嬤嬤,謝言晚頓時有一種被抓包的尷尬,訕訕的笑道:“唔,剛醒,嬤嬤怎麼來了?”

    “主子吩咐我,來伺候晚兒小姐穿衣起牀。”

    說着,陸嬤嬤將一套衣服放在她的牀邊。

    聞言,謝言晚頓時有些害羞,明明他倆什麼都沒發生,可怎麼這話聽起來那麼有歧義呢?

    看到她這模樣,陸嬤嬤的神情越發的曖昧起來,低聲問道:“你跟主子,可是在一起了?”

    謝言晚被臊了個紅臉,輕咳了一聲,喊道:“嬤嬤——”

    見狀,陸嬤嬤的笑容更擴大幾分,意味深長道:“其實跟着主子也未必不好,這世上男兒有幾個能比得過他的?”

    聽得這話,謝言晚臉上紅暈更甚,擡眼嗔道:“嬤嬤,您一把年紀也這麼八卦麼?”

    陸嬤嬤頓時笑了起來,待得幫她梳好頭髮之後,又差了一根簪子,這才柔聲道:“我年紀大了,只盼着看到身邊人都好好兒的,我就心滿意足啦。”

    她這話說的格外溫柔,那一瞬間,謝言晚彷彿看到了已經死去的奶孃。

    都是同樣的溫柔啊。

    謝言晚的鼻子一酸,重重的點頭道:“我會的。”

    二月初的時候,冰雪消融,萬物復甦,河岸楊柳依依,堤壩綠草絨絨,一切都昭示着春回大地。

    蕭唸到死都沒有看到的了塵大師,也在此時回京了。

    只是他回京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進宮面聖。

    “老衲見過皇上。”

    見了塵大師行禮,皇帝立刻從龍案後走過來,將他攙扶起來,道:“大師不必多禮,快快請坐吧。”

    西楚崇尚佛教,而了塵大師的地位更是高崇,就連當朝的國師都是他的徒弟。

    了塵大師雙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彌陀佛”,也不同皇帝客氣,便在下首坐了。

    “不知大師此番匆匆回京見朕,可有要事?”

    了塵大師每次回來,都會給皇帝帶來一個消息。或好或壞,可是都關乎國運,所以皇帝十分緊張。

    聞言,了塵大師微微一笑,慈眉善目道:“老衲夜觀天象,發現祥瑞入世,正在我西楚國都,所以特來回稟。”

    聽得此言,皇帝頓時大喜,問道:“那祥瑞現在何處?”

    “鳳府。”

    皇帝撫掌笑道:“大師,您莫不是糊塗了,前些年,您便告知朕,賢弟乃是祥瑞之兆啊,怎的這次又掐算重了麼?”

    “非也非也,皇上,這次的人乃是一女流之輩,姓謝。”

    了塵大師高深莫測的笑着,皇帝先是詫異了一會兒,又猛地想起來什麼,不可置信道:“你是說,謝言晚?”

    如今在鳳府姓謝的女子,可不就是前些時日被鳳棲止討走的那位麼。

    “正是此人。”

    見他一臉肯定的模樣,皇帝下意識搖頭道:“怎麼可能呢?”

    “老衲也納悶的很,皇上不如傳召她前來,待老衲掐算一番,或許便可窺見其中真相。”

    皇帝幾乎想也沒想,立刻答應道:“如此,便依了大師。來人,去鳳府,傳召謝言晚進宮見朕。”

    這些年了塵大師所言之事每一樁都不曾騙人,事事應驗。事關西楚國運,皇帝更不敢耽擱。

    宮裏太監前來傳話的時候,謝言晚方吃了早飯,正在院子裏陪着陸嬤嬤修剪花枝。

    那小太監是鳳棲止的人,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末了又笑道:“姑娘快去吧,這是您的福氣呢。”

    聞言,謝言晚頓時有些詫異,下意識回去看陸嬤嬤。卻見陸嬤嬤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嬤嬤?”

    謝言晚又喊了兩遍,陸嬤嬤纔回過神兒來,笑道:“他說的不錯,姑娘去吧。”說着,她又拉着謝言晚進屋,替她換了一套粉色的衣裙,笑着將謝言晚送了出去。

    只是等到院內一空,陸嬤嬤的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

    謝言晚一路狐疑,總覺得這事兒裏面有些貓膩,甚至疑心這是大長公主在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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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可是真的見到了塵大師的時候,謝言晚的一切想法卻都雲煙散盡了。

    眼前的和尚,一襲袈裟着身,慈眉善目,遠遠望去,就像是端坐廟宇之內的雕塑,透着一股的佛性。

    “臣女謝言晚叩見吾皇萬歲。”

    謝言晚恭謹的行了禮,又朝着了塵大師施了一禮。

    “大師,可是她麼?”

    了塵大師繞着謝言晚轉了一圈,又定定的看了她半日,方纔驚喜的看着皇上道:“皇上,正是此人。只是——”

    “只是什麼?”

    見了塵大師又蹙起了眉,皇帝頓時有些着急。

    “皇上,此女原該是鳳星之命,只是出生之時沾染了煞氣,導致命體受損。其後她又被煞氣壓制,導致祥瑞之兆無法開啓。如今煞氣雖退,可這祥瑞之命,唯有皇上您的龍氣,才能爲之開啓。”

    他這短短几句話,卻包含了無數的信息,皇帝聽得雲裏霧裏,因道:“還請大師明示。”

    了塵大師沉思良久,方纔眼中一亮,道:“春日祭祀大典,還請皇上無比帶上此女,一同祭告天地!”

    聞言,皇帝卻是有些遲疑道:“這,怕是不妥吧?”後宮命婦都不得出席,卻要帶着她一個女子?

    可在看到了塵大師臉上的堅決之後,皇帝略一思索,到底是點頭道:“好,謝氏女,回去準備着吧。”

    謝言晚從進殿之後就是蒙的,這會兒更是有些暈暈乎乎,依言謝恩道:“臣女遵旨。”可她的心裏卻有一個小人在咆哮,這老和尚太能侃了吧,這一會兒的工夫,她就從一個人人唾棄的角色,變成了西楚國的祥瑞?

    她原先是不信鬼神的,可是自從她自己變成了孤魂野鬼,便對於這事兒有了幾分的敬畏。

    如今細細想來,難不成這具身體的原主真的是祥瑞之命?

    謝言晚一路飄忽的出了宮,回到鳳府的時候,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鳳棲止唸叨一番這個事情。

    這也忒詭異了!

    不想,鳳棲止卻不在府中。

    她嘆息一聲,便去找了陸嬤嬤,將了塵大師的話重複了一遍,帶着幾分不解道:“嬤嬤,您覺得那大師說的話,靠譜麼?”

    她怎麼覺得這是一個憑空掉下來的餡餅呢?

    陸嬤嬤卻似乎並不想多談,只是摸了摸她的頭道:“總歸不會害你便是,給你什麼,接着便可。”

    謝言晚略一思索,覺得也是這個理兒,便笑嘻嘻的將這事兒拋在了腦後。

    她在宮中待了這些時候,眼見得到了午飯的時候,她便興沖沖的陪着陸嬤嬤一起去廚房準備午飯了。

    前世的時候,她閒來無聊便喜歡下廚做飯。到了這裏之後,先前在謝府她沒有這個機會。如今鳳府裏卻可以讓她大展身手。

    每每謝言晚下廚做飯,都會引來那些廚娘和小廝們圍觀,就連陸嬤嬤也格外詫異,笑問道:“姑娘這是哪兒學來的本事,我都聞所未聞呢。”

    謝言晚這時候是最得意的,尾巴恨不能翹到天上去:“這是老天爺賞的本事,嬤嬤嚐嚐。”

    她將一個丸子喂到陸嬤嬤的嘴裏,得到了她的好評之後,頓時笑嘻嘻道:“剩下的這些你們分了,我把這個給老妖孽送過去。”

    方纔就有下人來回稟,說是鳳棲止回來了,中午在府上用膳。

    聞言,陸嬤嬤的眼睛頓時彎了起來,笑眯眯道:“姑娘有心了。”

    謝言晚這時候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輕咳了一聲,正經道:“唔,我這是借花獻佛嘛,總不好白喫白住啊。”

    見她這模樣,陸嬤嬤也不拆穿,只是仍舊笑道:“姑娘說的都對。”

    而府上的這些人,更是帶着調侃的神色看向她。

    謝言晚提着食盒,整個人落荒而逃。

    等到出了廚房好遠,她的臉上還帶着幾分熱意,嘀嘀咕咕道:“只是送個飯而已,怎麼讓她們這麼一看,我就覺得心虛呢。呸呸呸,我心虛個鬼啊!”

    謝言晚一路碎碎唸的走到書房,等到門口,卻聽得裏面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他有客人?

    有了這個認知,謝言晚便想離開。不想辰甲卻已經看到了她,笑着打招呼道:“姑娘來了,爺在裏面呢,進去吧。”

    聞言,謝言晚便知裏面的客人是她可以見的,笑着點了點頭,進去之前又道:“我今日做了丸子湯,還做了幾道菜,你快去吧,若是晚了就被她們分光了。”

    聽得這話,辰甲眼睛一亮,猴兒一樣的便跑走了。

    謝言晚好笑的看了一眼他迅速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便推門走了進去。

    “老妖孽,我今兒給你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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