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着,擡手便將那禮盒打到了地上。而後,那盒子便被摔開,也露出了裏面的東西。
那是一支百年老參,根系粗壯,顏色極正,一望便知價值不菲。
謝逍遙震驚於謝言晚的大手筆,旋即怒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害你?你姐姐是多沒腦子,纔會拿人蔘來害你!”
而謝言晚,也順時做出那傷心的表情,嘆息道:“妹妹何苦如此誤會我?”
“呸!誰需要你來假好心?謝言晚我告訴你,別在這兒給我貓哭耗子假慈悲,滾出去!”
謝琳琅話音未落,就聽得“啪”的一聲,而後,她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臉,尖聲道:“爹,你竟然爲了她打我?!”
謝逍遙指着她怒道:“我打的就是你這個不孝女,來人,二小姐得了失心瘋,將她關到祠堂反省去!”
見他們在院中的這一幕鬧劇,謝言晚垂眸冷笑。她自然不是貓哭耗子,因爲貓只會喫耗子,哪裏會哭它?
謝琳琅,慢慢兒來吧,我會讓你一步步的墜入深淵,再無被救贖的可能!
直到謝琳琅被人扭送走,謝逍遙這才走到謝言晚的身邊,安撫道:“晚兒,你別同她一般見識。”
“父親,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謝言晚打斷了他的話,臉上帶着幾分淚意盈然,轉身便走了出去。
陸嬤嬤則使了個眼色,身旁跟隨的小丫鬟頓時便將地上的禮盒撿起來,一同抱着隨謝言晚離開了。
這道具用完了,還是要帶回去的,總不能便宜了別人吶。
待得回去了之後,謝言晚的眼中頓時漾起一圈圈兒的笑意,笑的像是一隻狡黠的狐狸一般,哪兒還有絲毫的傷心?
她吩咐人將這隻人蔘給妙書送過去,又抱着陸嬤嬤的胳膊笑道:“嬤嬤,您方纔真棒。”沒有事先排練,卻能跟她合作無間,唔,果然有神助攻在身邊,那效果是不一樣的!
見她這模樣,陸嬤嬤無奈的搖了搖頭,寵溺道:“你呀。”
興致極好的謝言晚,吃了午飯便睡覺去了,不成想她這一覺睡得格外長,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
謝言晚舒服的打了個哈欠,便見陸嬤嬤推門走進。
“醒了?”
謝言晚笑着點頭,問道:“嬤嬤,咱們今晚上喫什麼?”
見她這饞貓兒的模樣,陸嬤嬤報了菜名,又替她將衣襟整理好,道:“這幾道菜可還行?我知你愛喫劉廚子做的菜,特意將他也帶來了。”
聞言,謝言晚先是詫異了一番,繼而歡喜的笑道:“就知道嬤嬤對我最好了。”她在這府上是住不長久的,可是他們卻事無鉅細的替她安排的格外周到。
聽得這話,陸嬤嬤笑睨了她一眼,道:“你若是謝,就謝主子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謝言晚訕訕一笑,便將話題轉回了喫飯上。
下午睡多了的後遺症,便是晚上怎麼都睡不着了。
謝言晚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打滾兒,腦子卻是格外的清醒。
隔着屏風,可以依稀看到那一輪圓滾滾的明月。
身旁沒有了那個抱着舒適的“枕頭”,謝言晚莫名覺得格外不習慣。
鳳棲止當初說他要出去幾日,那到底是幾日呢?也不知他是要去哪裏,那樣的表情,大抵去的不是什麼好地方吧?否則的話,怎麼會連讓她提一下,都會露出森然的表情來。
謝言晚再睡不着,索性穿衣下牀,卻不想,竟看到陸嬤嬤的房間內也亮着燈。
紗窗上照應出一個來回踱步的人影來,顯然房間內的人帶着幾分的焦灼。
焦灼?
謝言晚大步走過去,敲了敲門。
那人影頓了一頓,纔開口問道:“誰呀?”
“嬤嬤,是我。”
謝言晚自報了身份,不多時便見門被打開,陸嬤嬤一臉詫異的看着她,強笑着問道:“姑娘怎麼還沒睡,有事兒麼?”
她臉上掛着一抹強撐的笑意,可是那眉宇深處,卻還帶着隱隱的憂愁。
謝言晚看的真真切切,搖了搖頭道:“睡不着,來同嬤嬤說會兒話。”
見狀,陸嬤嬤也沒有阻攔,頷首便讓謝言晚進了屋。
“嬤嬤有心事麼,你怎麼也醒着?”她記得清楚,平日裏陸嬤嬤的作息十分規律,這時候應該早就睡了纔是。
聞言,陸嬤嬤勉強一笑,道:“也不
“沒有沒有。”謝言晚擺了擺手,心知並不是這樣簡單的。她略微思索一番,頓時閃過一個驚悚的念頭,因試探着問道:“千歲爺這一去,不會有危險吧?”
不想她這話一出,陸嬤嬤的臉色頓時變了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嘴,嗔道:“童言無忌,不許胡說。”
那一瞬間的情緒外露,瞬間被謝言晚捕捉。她緊緊地攥住陸嬤嬤的手,問道:“嬤嬤爲何這樣說,您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呢?”
不知爲何,謝言晚此刻卻覺得心頭狂跳,似是有什麼想要抓不住一般。
見她這模樣,陸嬤嬤反而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嘆息道:“若是主子知道你對他這樣在乎,想必很高興的。”
她安撫性的拍了拍謝言晚的手,許是心裏憋得話很多,今夜竟莫名的想要找人一吐爲快。
“晚兒,你想知道主子爲何要在這時出去麼?”
謝言晚困惑的搖頭,道:“我昨夜裏無意中問了一句,他似乎不大想提。”
“傻丫頭,他自然不會想提的。畢竟男人都希望在自己喜歡的女子面前,展現出最強大的一面,又怎麼會讓她知道,自己中毒虛弱的模樣呢?”
陸嬤嬤的話裏帶着無奈的嘆息,謝言晚卻登時變了臉色,驚道:“你說什麼,中毒?那他現在何處,可有危險麼?”
那一瞬間,謝言晚的心中閃過諸多念頭,可到最後,卻只想問一句,他是否有危險。
見她眼中的擔憂和震驚,陸嬤嬤嘆了口氣道:“這毒要不了他的命,卻會讓他在三月十五這日武功盡失形同廢人,不止如此,他還會遭受萬蟲噬心之苦,直至旭日初昇,黑夜盡退。”
她曾經見過那樣的鳳棲止,那時他還年幼,小小的身體在自己的懷中滾動着,脣上被咬的鮮血淋漓,卻不肯喊一個疼字。
那之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了,因爲發作的當日,鳳棲止都會將自己藏到一個隱祕的地方。誰也不知道,他是怎樣熬過那漫長的一夜的。
可是陸嬤嬤卻知道,那個記憶裏的孩子,是多麼需要有人陪在身邊。
謝言晚聽得她的話,低聲呢喃道:“竟然是這樣……”
怪不得他的臉色會那樣難看,她竟然還在胡思亂想了那麼多!
“大夫也沒有辦法麼?”
陸嬤嬤搖頭,嘆息道:“連洛家都沒有辦法的事情,天下又有誰能做到?”
“鳳棲止,他不會有事的,對麼?”
謝言晚像是在問陸嬤嬤,卻又更像是在給自己安慰。縱然以前隱隱的有過念頭,可是直到方纔那一刻,她才完全的確定了一件事情。
她喜歡鳳棲止。
情不知所起,卻已然種下。
所以,她擔心他。
很擔心。
陸嬤嬤見她臉上帶着恍惚的神情,竟覺得有些心疼,因將謝言晚抱在懷中,柔聲道:“放心吧,他會完好的回來,見我們。”
這一夜,謝言晚睜眼到天亮。
起初是擔心鳳棲止,到了後來,便又開始擔心自己。
那電光火石之間,她確定了自己的感情。可是看清了自己的心之後,她反而想的更多。她不介意鳳棲止是太監,因爲這人縱然殘缺,卻也抵得過世間的萬千男兒。
可是她卻擔心,這樣惡毒的自己,可配得上他?
天明的時候,陸嬤嬤進來服侍她起牀,頓時唬了一跳,問道:“姑娘,你一宿沒閤眼麼?”
這青黑的眼圈和憔悴的眼神,看着就叫人心疼。
見到陸嬤嬤,謝言晚彎脣一笑,起身穿衣道:“嬤嬤,你看,天亮了。”
聞言,陸嬤嬤先是一愣,繼而握住了她的手,道:“是,天總會亮的。”
謝言晚看了一眼那細碎且溫暖的日光,忽的覺得昨夜裏困擾她的問題盡數散去。
這世上或許有人比她更配得上鳳棲止,可至少現在,無人比她距離他更近!
不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麼,若是鳳棲止不喜歡她,大不了她就追求他。
反正女追男隔層紗,她謝言晚,耗得起。
謝言晚打定了主意,心情便豁然開朗,由着陸嬤嬤給自己梳頭,自己則重新思索着店鋪的事情。
忽聽得門外傳來動靜,謝言晚從銅鏡裏看過去,卻見前來端水給自己洗漱之人竟然是妙書。
“你的傷還沒好,不是讓你在牀上躺着麼?”
聽到謝言晚的話,妙書頓時搖頭笑道:“奴婢天生的勞碌命,哪兒能躺的住啊,小姐放心,奴婢已經沒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