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話,謝言晚霎時一怔,這皇帝之前那麼摳門,怎的突然就大方起來了?難不成是在謝家搜刮了太多錢財,秉承着見面分一半的良好功德?
呸呸呸。
謝言晚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年頭都趕走,最後只是行禮笑道:“貞和謝皇上恩典。”
她模樣恭順,皇帝見了也滿意,略留着她說了幾句話,便笑道:“昨日連貴妃還同朕提起過,說這些時日不見你,甚是想念。別在朕這裏杵着了,去見見她吧。”
“是,貞和告退。”
謝言晚行禮退出,出門的時候,卻看到皇后正跪在御書房不遠的地方,她的頭上佈滿了汗珠,身形更是搖搖欲墜,然而饒是如此,她仍舊努力的將後背停止,跪在原地不動。
五月初的天氣,灼熱逼人,有小太監不住的勸說着:“娘娘,皇上說了沒時間見您,您還是快些回去吧。太子雖然被幽禁,可皇上念着夫妻之情並沒有懲罰您,他的心意您還不懂麼,何必苦苦相逼呢?”
說起來,皇帝對這位皇后着實不錯,若是別的皇子犯事兒,母妃怕是第一個要被問責的。可是皇上僅僅是將太子關押起來,卻並沒有動皇后分毫,可見這位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
謝言晚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是以並沒有看到,在她轉過身的那一刻,皇后猛地朝着謝言晚看了過來。
她的神情裏帶着刻骨的恨意,恨不能將謝言晚當場斬殺!
然而最終,皇后都沒有動彈身子,只是疲憊道:“小順子,你不必管本宮,回去皇上那裏伺候着吧。他不見本宮,是他一國之君的道理,我跪着,是一個母親的祈求。”
其後的聲音,謝言晚再聽不見。她隨着那領路公公越走越遠,心裏卻有些嘆息。這皇后倒是一心一意的爲了太子着想,只可惜,她的愛已經扭曲了。
父母愛子女,不是犧牲所有人來成全他一個,而是要讓他成爲一個識大體懂分寸之人。尤其是太子,更應該仁愛滿懷兼顧天下,如此懦弱無能是非不分,跟皇后的溺愛是分不開的!
連貴妃一如往常的熱情,見到謝言晚的時候,頓時笑道:“本宮方纔還說,這兒的丫頭都不如你知情識趣兒,正想着要命人去請呢,不想你倒是來了。”
她一向看的透徹,這次謝家下獄唯獨謝言晚沒事兒,是因爲何故十分明朗。所以對於謝言晚,連貴妃較之尋常更多了幾分熱情。
聞言,謝言晚微微一笑,行禮道:“原該早些時候給娘娘請安,只是家中出事,想必娘娘也知曉。”
連貴妃黯然嘆息,帶着憐愛道:“你是個可憐的孩子,你父親實在糊塗,好在皇上聖明,並未牽連你,否則本宮便是豁出去這個薄面,也要救你的。”
謝言晚淡淡一笑,這話他若是真信了,那纔是傻子呢。
不過面上,謝言晚還是做出一副感動的模樣道:“貞和何德何能,得娘娘這般厚愛,感激不盡。”
“你這孩子,還跟本宮客氣麼。”連貴妃莞爾一笑,又命下人端了茶點來,溫聲道:“一早來宮裏,怕是早膳還沒用吧,嚐嚐這點心,合不合口味?”
謝言晚早得了囑咐,連貴妃這裏的東西不準亂喫,她便象徵性的端起一盞茶,看似喝了,實則藉着寬袍大袖,將那茶水都吐到了袖子裏,而後驚喜道:“娘娘這裏的茶水果然不同外面的,貞和很喜歡呢。”
“喜歡就好。”
連貴妃這話剛出,就見外面有人大步而來,旋即便是二皇子的請安聲:“兒臣給母妃請安。”
見到二皇子,謝言晚頓時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又是這樣……
之前她被連貴妃請進宮幾次,每次都是二皇子都在。這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是傻了纔看不透呢。
而這次,顯然連貴妃又是做好了準備,一心要撮合自己跟這位二皇子。
謝言晚心中不悅,面上卻不能表露,只站起來向上官翰驍行禮:“貞和見過二皇子。”
“免了吧。”上官翰驍微微一笑,便坐到了離謝言晚最遠的位置。
相較於連貴妃,謝言晚還是挺喜歡這
位二皇子的做派的,許是在軍中呆慣了,他的身上有一股屬於軍人的剛硬氣質,且待人十分尊重,倒是比那位太子好上了太多。
眼見得連貴妃離開,上官翰驍的臉上頓時閃過一抹郝然,歉疚道:“母妃她總是好心辦錯事兒,郡主不要介意。”
“無妨。”謝言晚微微一笑,頷首算作迴應。
“本宮聽吳宇生說,你開了一家樂器坊?”
聽得上官翰驍詢問,謝言晚也沒瞞着,笑道:“不過是閒來無事罷了,不值一提。後日開張,殿下若是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上官翰驍微微點頭,道:“剛巧,本宮要訂一架古琴,屆時去你那一觀。若有合適的,便無需再跑別的地方了。”
謝言晚只當他客套,因此只笑着應了,便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殿下難得進宮,也該多陪陪貴妃纔是。”
聞言,上官翰驍頓時歉疚道:“真是抱歉,郡主莫要往心裏去。”
謝言晚嘴角噙着得體的笑容,轉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她自然知道連貴妃爲何要屢屢製造機會,不過看上了她這個祥瑞的名頭罷了。別看連貴妃表面上熱絡,可是那眼神裏的輕蔑,謝言晚看的可是真真兒的呢。
宮裏的這些人啊,說好聽點是七竅玲瓏,說得不好聽了,那就是事事算計。
幸好,她的阿止只是一個司禮監的頭頭兒。太監又怎麼了,在她看來,比這些人好多了!
一想到風姿,謝言晚的脣角頓時漾起一抹笑意來,輕快的挑起車簾上了馬車,一路朝着鳳府行去。
見謝言晚離開,上官翰驍也轉身進了內殿。
“母妃,兒臣不是早就說過了麼,不會娶貞和郡主的,您又何必將我們兩個往一起湊呢?”
連貴妃坐在內殿的主位上,格外閒適的把玩着手上純金的護甲,那神情何曾有一絲一毫的不適?
聽到上官翰驍帶着不滿的語氣,連貴妃頓時睨了他一眼,嗔道:“你懂什麼?難道前日的事情,還不夠你看明白這位郡主在皇上心裏的位置麼?”
聞言,上官翰驍頓時神情沉了下來,沉聲道:“這件事兒即便您不說,兒臣也是要問您的,太子的事情,與您有關麼?”
那些人早不招認晚不招認,偏偏在他跟母妃談話之後,就招認了!
這事情他怎麼想都覺得蹊蹺,甚至有些懷疑是母妃從中作梗。
聽得這話,連貴妃頓時從位置上直起身子,示意宮人都退下,這才冷聲道:“你這是質問本宮麼?”
“不,兒臣只想要知道事實。”
見他這模樣,連貴妃冷厲一笑,指着他罵道:“本宮怎麼養出你這麼一個白眼狼來?旁人做了孽,你不去想那人爲何作惡,反而來質問你的親孃!上官翰驍,你也不用腦子想一想,若此事真是本宮所爲,那麼令牌本宮一個深宮婦人,又是如何刻出來的?更遑論說,太子親口向你父皇承認,這軍隊內還有謝逍遙的參與!”
這事兒其實連貴妃覺得自己是誤打誤撞,她不過是命人造了一個人證出來,不想此事竟真的是上官翰燁所爲,且還捎帶出來一個謝逍遙。這可算是拔出蘿蔔帶出泥,將他們給一窩端了!
聞言,上官翰驍的神情也緩和了下來,勸慰道:“母妃,兒臣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做背地裏使陰招的奸佞小人。此事真是太子所爲,那父皇必然不會放過他,也算是還朝臣一個公道。”
見他勸自己,連貴妃眼圈一紅,冷笑一聲道:“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麼意思?若本宮真跟此事有關,你是不是還真敢將我揪到你父皇那兒認錯!”
見上官翰驍不語,連貴妃更加生氣,眼淚顆顆滑落,聲音裏也帶了幾分顫意:“這些年本宮在這深宮內是怎麼熬過來的,旁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麼!就說這次太子之事,若是換了你,我怕是第一個就被殺了!可是你看周氏,她卻還能完好無缺的住着鳳儀宮,被那些宮人伺候的舒舒服服。這般明顯的區別待遇,您難道就不替本宮叫一聲委屈麼!”
一想到這些事情,連貴妃就覺得心中發恨。她跟周氏一起進宮,當年的位分本來是相同的,可是後來,就因爲種種事情,卻讓周氏得了皇后之位,而她只能做一個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