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皇帝盯着她手中的瓷瓶許久,才啞聲問道:“所以,雪雯之所以說真話,是因爲你餵了她這個?”
“是。”
連貴妃原本也沒打算隱瞞他,而查清楚此事不是最根本的目的,她想要藉助這顆藥,讓皇后表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至少能夠離間她跟皇帝之間的感情!
只要兩個人有了嫌隙,那麼之後,這個溝壑便會越來越大,直到二人因此而決裂。
到了那個時候,她的驍兒,便會是唯一的勝算之人!
見她神情殷切,皇帝卻盯着她手上的瓷瓶兒許久,方纔伸手接過,冷聲道:“誰都不許跟着!”
眼見得他朝着鳳儀宮走去,連貴妃的臉上瞬間露出一抹冷厲的笑容。
只要他敢問,那麼皇后就只能知無不言!
多年夫妻之情?呵,她就不信,這麼多年的後宮爭鬥,皇后對皇帝還能保持着那一顆不變的真心。只要她心中有怨,那就是最好的一把刀子!
……
鳳儀宮中,一如既往的燃着百合香。那是皇后最喜歡的味道。
皇帝走進大殿之內的時候,看到的正是慵懶入眠的皇后,她閉着眼躺在牀上,紗幔的隔絕讓他看不真切對方的臉,可是待得走進之後,卻又看到她那一抹朦朧的柔弱美。
就如同當年的初見一般,她的臉上,永遠帶着恬靜的優雅,卻又可以在危機關頭,以自己弱小的身軀爲他抵擋刀劍!
那一刻,皇后突然不願再前行了。
他站在原地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突然轉身走出去。
待得看到站在外殿伺候的姚嬤嬤之時,皇帝眼中寒芒一閃,冷聲道:“姚嬤嬤,你在皇后身邊伺候多少年了?”
聽到皇帝詢問,姚嬤嬤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慌,心中沒來由的不安。她壓抑着自己的不安,回道:“回皇上,老奴在皇后身邊伺候三十五年了。”自皇后幼年的時候,她便已經在她身邊伺候着了。
聞言,皇帝卻並不再說話,只是盯着她蒼老的容顏。想了半日,方纔拿出那個瓷瓶,扔到她的手中,道:“吃了吧。”
見狀,姚嬤嬤頓時大驚失色,問道:“皇上,這……”
“朕要問你幾個問題而已,死不了人,吃了。”
聽得皇帝這話,姚嬤嬤心中的不安更加擴大,可還未等她說話,就見皇帝一個眼神示意,旋即便有兩名御林軍摁住了姚嬤嬤,將那瓷瓶裏的墨色藥丸塞進了她的口中。
那藥丸入口即化,嘴裏瞬間蔓延開濃重的苦澀之味。姚嬤嬤被嗆得咳嗽不止,也成功的驚醒了內殿之中還在熟睡的皇后。
“臣妾給皇上請安,這是怎麼了?”
此時的皇后刻帶着方睡醒的迷茫,可是腳步卻已然走過去,想要攙扶姚嬤嬤。
然而還未走到姚嬤嬤身邊,她便被皇帝拉了過來,而後便聽得那個上了年紀的君王淡淡道:“回去坐着。”
說完這話,皇帝鬆開她,當先走到主位上坐下,而皇后見狀,擔憂的看了一眼姚嬤嬤,只得陪着皇帝坐了下來。
“謝琳琅之死,你可有參與?”
皇帝的第一句話,便如同當頭棒喝,讓皇后的臉色轉爲蒼白。
然而更讓她心慌的,卻是姚嬤嬤的回答:“有。”
“事情真相究竟爲何?”
而接下來姚嬤嬤的回答,更讓皇后心驚肉跳。
“皇后有令,以謝琳琅爲誘餌,陷害寧王與貞和郡主。”
姚嬤嬤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向皇后,可是那些關於此事的細節,卻是源源不斷的表述着,且與雪雯所說無一字之差。
不止如此,因爲姚嬤嬤一直侍奉在皇后的身邊,有些細節還是她自己完善的,所以她說出來的話,更是比雪雯要詳細三分!
待得姚嬤嬤終於說完之後,皇后的身上已然像是從水中撈出來一般,渾身大汗。
她再也坐不住,撲通一聲跪在了皇帝的面前,顫聲道:“皇上,您別聽她所說,她這是在陷害!”說到這裏,她又目光中帶着陰毒和怨恨問道:“姚嬤嬤,本宮待你不薄,你爲何要這般誣陷我!”
“皇后娘娘,老奴所言,皆爲事實。”
聽到姚嬤嬤這話,皇后再也忍不住,雙目圓瞪,而後又淚如雨下的顫聲道:“皇上,此事臣妾根本不知情,一
雖然不知道姚嬤嬤爲何叛變,可是背叛她的人,那也就不必活着了!
皇后動了殺機,所以便將一切的罪責都推到了姚嬤嬤的身上,將自己說的格外無辜。
“皇上,臣妾是什麼樣的人,您還不瞭解麼?臣妾連螻蟻都尚且不忍殺死,又如何會謀害別人?臣妾一向待姚嬤嬤視如至親,卻不知她爲何要這般的陷害臣妾,求皇上給臣妾做主啊。”
她哭的梨花帶雨,也刺中了皇帝最柔軟的心房。可是與此同時,他又有些失望,不管他再如何不願意承認,可是如今的皇后,是真的與當年不同了。
最終,皇帝壓下了這些情緒,問道:“你是說,一切都是她爲主使?”
聞言,皇后頓時磕頭道:“臣妾不知,此事絕非臣妾所爲啊。”這話,卻是將一切事情都推到了姚嬤嬤的身上。
見狀,皇帝深深地閉了閉眼,冷聲道:“既然如此,將姚嬤嬤拖出去,杖斃!”
他這話一出,立刻便有御林軍走出,一左一右的將試圖辯解的姚嬤嬤拖了出去,不多時,外面便響起了姚嬤嬤的求饒聲音:“皇上,老奴所言句句屬實,請皇上查證啊!”
那破碎的聲音混合着慘叫之聲源源不斷的傳來,皇后跪在地上,心中恨意不絕。
她似有感應一般回頭,卻猛地看到站在殿外的連貴妃。
是她!
這個賤人出身那樣的背景,一定是她用了什麼邪術,才讓姚嬤嬤變成這樣的!
可是眼下,姚嬤嬤已經說了那樣的話,所以這奴才留不得,但是連貴妃算計她的事情,卻絕技不能這樣算了!
她在看着連貴妃的時候,對方也在一動不動的盯着她。
到底還是低估了皇后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啊,她原以爲,皇帝會處置皇后的!
可是不想,到最後,竟然只是殺了她身邊的一個嬤嬤!
不過沒關係,今日斬斷了她的左膀右臂,來日裏就能除掉這個佔據鳳儀宮的主人!
且等着吧……
直到姚嬤嬤的聲音再也不聞,肥胖的身子如同血口袋一樣的軟在地上,御林軍才重新走進來,回稟道:“皇上,人死了。”
“嗯。”
皇帝捏了捏額頭,站起身來,便要朝着外面走去,卻聽得皇后跪在地上,衝着他淚水漣漣的喊道:“皇上……”
那聲音一如當年,可是內在,卻已然換了模樣。
皇帝心中一陣失望,卻到底低下頭來,將她扶了起來,而後摸了摸她梨花帶雨的臉,緩緩道:“你,好自爲之吧。”
他不介意皇后作惡,可是卻介意,這個唯一對他真心之人,如今竟然也開始對着他使手段了!
她難道不知道,只要她說了,無論何事自己都可以答應。可偏偏,她卻不相信他,反而對着自己用計謀!
原本今日他是給皇后留了一絲臉面的,若是她能夠將事情如實交代,他也並不會放在心上。
可偏偏,她再一次讓自己失望了。
失望的同時,皇帝又有些憤怒,她,將自己視爲什麼?!
皇帝離開的那一刻,鳳儀宮中先是寂靜,旋即便響起了皇后撕心裂肺的喊聲:“皇上,臣妾知錯了!”
然而,皇帝已然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只剩下鳳儀宮中,那個披頭散髮跪坐在地上的女人,哭的格外悽慘。
……
黃昏時分,夕陽如火。
謝言晚望了一眼自己只待了一晚上的佛堂,轉身朝着御書房走去。
她倒是沒有想到,連貴妃的動作竟然這樣快,不過一日的工夫,自己便已經被洗刷了冤屈,重新被皇帝召見。
“貞和叩見吾皇萬歲。”
謝言晚行禮之後,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一眼龍椅上坐着的皇帝,卻見後者彷彿蒼老了許多。她微微瞥了瞥嘴,這次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先前皇后將事情擡高到了這樣的高度,可是如今自己卻反而被打臉。估摸着這位皇帝心裏也不大好受吧?
她心裏思索了一陣,便聽得皇帝擡手道:“平身吧。這次是朕識人不清冤枉了你,可恨那老嬤嬤竟然仗着皇后的身份爲非作歹,讓你受了委屈。好在事情已經真相大白,也可以還你一個公道了。”
聞言,謝言晚頓時便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宮中許多人都是鳳棲止的人,所以她早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可是皇帝如今卻能睜眼說瞎話,可見這位皇后在他心中的位置確實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