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粥也不是很難,我親手熬的。”

    他微微側着頭,那雙天之盡頭般深邃空遠的墨色眼眸中,流光浮動。

    唐萱看到,那一抹浮光裏,正正的印出此時的她。

    只穿着白色單衣,長髮凌亂的披在肩頭,髮絲間一張殘損的臉,蒼白靜冷,脣瓣沒有一絲血色,漂亮的眼眸是瑰紫顏色,明明那麼美的顏色,卻點不亮沉寂的眸光。

    墨綺在一邊嘟着小嘴喫醋般的聲音:“爹爹第一次煮粥,我想偷偷嘗一口,他不讓……哼,偏心的爹爹!”

    戾拂衣眼睫一顫,墨綺倏然縮了縮脖子,將自己小小的身軀往後挪動了一下。

    唐萱看着守在自己牀邊的一大一小,垂眸,啓脣,將戾拂衣伸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勺粥含入口中。

    明明是溫熱的粥,入口後卻帶着一股沁涼,她努力的嚼了幾下,嚥下去。

    戾拂衣伸手將唐萱散在肩頭的髮絲拂到耳後,又勺了一口粥,喂她。

    他一口一口的喂。

    她一口一口的喫。

    墨綺安靜的趴在牀邊,那雙烏溜溜的眼眸中,漆色暗隱。

    粥不多,唐萱很快就喫完了。

    戾拂衣扶着她躺回被子裏,又給她按實了肩膀兩側的被角,修長的手拿着空碗,就要起身。

    被子裏的唐萱,幾乎是一瞬間,伸手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把頭埋進被子裏,手中一點不放鬆,甚至,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抓握。

    這一輩子,她還能握住什麼……

    好像,沒什麼了呢。

    有人一聲嘆息,將空碗放到牀榻邊的小桌上,合衣輕輕的在她身側躺下。

    伸手,將她連人帶着被子扒拉進了懷裏。

    唐萱鬆開他的衣袖,他反手抓握住唐萱的手掌。

    比上一次更熟練的,十指相扣。

    就算不去看,唐萱也能知道,他的手掌,修長,白皙,指骨雅緻,每一片指甲都圓潤,泛着健康的色澤,於細微處,一分一毫都完美無瑕。

    而她的手掌,被扣在他掌中,這一次不再有用幻術遮住的傷疤,很纖小,溫軟,柔白,很漂亮,很美好。

    掌心相觸的溫度,暖暖,癢癢,像有很小很小的很多羽毛,在肌膚相親之間婆娑。

    上一次,她掙扎,想要掙脫。

    這一次,她握緊,只想握緊。

    悶悶的被子裏,唐萱的聲音幽遠。

    “那一年她九歲,被唐柔毀了臉,他一次也沒來看過她。”

    “他知道她殘顏,但這次,是他第一次看到破損的她的臉……”

    “沒有心疼,沒有在乎,他說她歹毒,自己破了臉,也要對唐柔下毒手。”

    “十一年……”

    “她被毀容的時候,十一年裏被那些婆子丫鬟欺負的時候。”

    “他怎麼就想不到那些人有多歹毒……”

    “想不到她是人,和唐柔一樣,也是他的女兒?”

    唐萱縮在被子裏,一片黑暗中,她的聲音,一點一點變得微涼。

    “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世界的靈魂,但唐萱,是我的前世,我們甚至,擁有同樣的名字,她死在被放逐的別院,孤零零的,到死都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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