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鬧市區藏了個大賭場浮雲堂, 讓夏奎殺得屍橫滿地。官差一來, 此人束手就擒。朱巍吩咐道:“都先帶回衙門去。”他瞧了眼掌櫃老頭, “這些人也帶去。”

    老頭坐在地上哀求道:“大人,我們是受害者。”

    朱巍道:“夏奎殺人案你們委實是受害者,賭場偷稅案你們就是案犯了。”老頭纔剛撐起身子, 又癱軟下去。

    劉戍笑道:“賭場十稅四, 如此狠厲從未聽說。”

    朱桐輕輕咳嗽兩聲,低語道:“魯國十稅五,燕國十稅六。”劉戍一愣。

    朱巍看了他二人一眼:“賭場高稅之策本是魯國最先出的。劉豐丞相欲照抄, 阻撓者太多,方改做了十稅四。”

    劉戍奇道:“爲何要阻撓賭場的錢都是不義之財,多收點稅不好麼”朱家叔侄倆都瞧了他一眼沒言語。劉戍茫然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誠心請教您二位。”

    秦王也說:“此事我竟全然不知爲何有人阻撓劉丞相誰阻撓他”

    朱桐指了指掌櫃老頭:“類似於他們東家這種人物。王公子,開賭場的縱然不是權貴也必依附權貴, 不然定是開不下去的。”

    秦王與劉戍四目一對, 皆放出無知的光芒。夏奎在旁忍不住道:“沒有當官的庇護,賭場如何要債要債使的法子就沒有合法的。殺人放火強搶綁票,出人命的比比皆是,難不成賭場還給欠債的抵命麼”

    秦王驟然吸了口冷氣:“這竟是如此”

    朱桐道:“沒有誰是不缺錢的。與其等着送錢, 還不如打發個能幹的奴才自己做這項生意。萬一人家另擇旁人送呢”他頓了頓, “長安城中,定然不止一家浮雲堂。王公子只看這浮雲堂內錦繡輝煌,便可知道他們有多賺錢了。難怪稅金銳減。”

    秦王緩緩點頭:“秦.王府都沒如此奢華。”乃負手轉身進了內堂。這內堂中懸着名人字畫, 多寶格中的擺件亦多風雅。較之下頭,少了些奢靡之氣,卻多了幾分文墨之風。

    偏這會子,外頭不知何處傳來“砰”的一聲響,不是火.槍聲卻聽着耳熟。幾個人面露疑色。劉戍懶得跑樓梯,直從露臺跳下去,口裏道:“我去瞧瞧。”

    一徑出了門,劉戍扭頭張望,幾個人擡了架照相機對着巷口的屍首拍照,方纔那聲音便是照相機的。劉戍快步走過去。立在旁邊指揮的那人擡頭望過來,失聲喊道:“劉大官人”

    劉戍定睛一看,正是昨日在春風閣同席喫酒的那個裘行正。遂抱拳道:“裘先生,你這是”

    裘行正忙解釋道:“我今兒得閒。看天氣甚好,想起前陣子看到一本圖冊子,是京城中華書局出的。他們打發人到各處拍照,再收入成圖冊。都是些街面上的人物景色,頗爲有趣。故此我便到照相館僱了人來,給長安街頭也拍些照片留念。不想正趕上兇殺案。”

    劉戍嘖嘖兩聲打量他道:“你看似一個文弱書生,膽子倒是不小。”

    裘行正問道:“劉大官人如何在此”

    劉戍道:“出來買東西遇上了。你莫要拍這個。方纔有官差過來,已經打發人去喊仵作了。你這些攝影師是僱來的,萬一仵作發覺有哪裏缺失證據,豈非說不清楚”裘行正面色猶豫,朝巷子裏頭張望。劉戍又道,“裏頭已到了一大夥衙役,大鐵鎖拿住了兇手。那人倒也磊落,滿口承認。”

    裘行正咬咬牙:“也罷。”乃拱手道,“多謝劉大官人提醒。”又道,“大官人不走麼”

    劉戍道:“不走。多熱鬧啊我是太守老爺家的客人,沒人敢懷疑我。”

    裘行正乾笑道:“倒也是。”遂告別而去。

    劉戍不嫌麻煩親送他出了巷口。走了十幾步,裘行正回過身,見劉戍抱臂而立神色肅然,轉頭接着走。裘行正沒影子後劉戍方回到浮雲閣。朱巍問外頭何事。劉戍含笑道:“你們秦國百姓膽子真大,只是沒什麼常識。方纔是瞧熱鬧的閒漢在給屍首拍照。我告訴他們這是仵作的活計,趕他們走了。”

    朱巍點點頭,這纔想起還沒喊仵作呢。偏他並沒帶着人手來,遂向秦王借了一名護衛快馬傳信去。其餘護衛押着夏奎、掌櫃老頭和七八個錦衣武士,命方纔那羣衙役跟着,並留下兩名護衛看守現場以防有人進來搗亂。一行人遂浩浩蕩蕩返回太守衙門。

    秦王看見那麼多屍首,嚇壞了,方纔不過是強撐着,遂先到後頭歇息會子。劉戍趁機低聲把裘行正拍照之事告訴朱桐。朱桐啞然失笑:“他跟你解釋了那麼多看到中華書局的畫冊子纔想去街面拍照的”

    “是啊。”劉戍道,“那畫冊子我也瞧過,中國市井圖集,委實有趣。”

    朱桐道:“你二人壓根不認識。若真是偶遇,犯得着解釋那麼些他唯恐你疑心不是偶遇。”

    劉戍一愣:“那他是故意去的”

    朱桐道:“那條街上沒有照相館,是別處請來的。”他想了想,笑道,“倒有趣,想跟咱們搶生意。”乃哼道,“總有個先來後到嘛。”

    一時秦王好些,說可以聽審了。朱巍升堂問案,秦王朱桐等在旁坐着。朱巍命人帶夏奎、掌櫃老頭和那羣錦衣武士進來。夏奎已換掉了那身血衣,瞧着黑黑壯壯,不似方纔那般嚇人了。朱巍命他先說。

    夏奎本是個鏢師,跟着鏢局走南闖北。前幾年鏢局失了趟大鏢,賠乾淨了,關門大吉。夏奎沒了生計,四處打零工活命。去年,他在飯館裏打雜,遇上幾個閒漢喫白食,出手將那些人趕了出去。飯館東家膽兒小,恐怕遭人報復,竟不敢再留夏奎做事。可巧有個食客瞧上了他的武藝,趕着在飯館門口喊住夏奎,說願意替他介紹份當護院的活計;夏奎拜謝便是在浮雲堂。

    夏奎有真本事,跑鏢時鬥過山賊水匪,正經殺過人見過血的。且性情收斂不張揚,又不愛爭搶風頭,管事同事皆喜歡他。浮雲堂薪水多紅利足,數月後夏

    奎便存下幾個小錢、賣了座小宅子,算是有了個家。

    十幾日前傍晚,夏奎正要上工,那掌櫃老頭將他喊過去道:“你從前做過鏢師不是”

    夏奎道:“是,跑了十幾年的鏢。”

    掌櫃道:“東家有份活計想讓你做。”

    夏奎忙抱拳道:“但憑東家吩咐。”

    掌櫃道:“東家有一車要緊的貨須立時從咸陽提來,事情機密不可外泄。臨時找保鏢恐怕來不及,東家便想讓自傢伙計過去走一趟。你去問問,那些弟兄願意同去的,湊十來個人。貨平安到了,東家重重有賞。”夏奎衣食皆是浮雲堂給的,巴不得報答東家,連聲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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