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五神煩躁。他母親和祖母的兄弟挑頭貪贓枉法挖他的國庫, 他祖父留下的老臣之首給他父親戴綠帽子。蔡國候乃他父親留下的心腹,秦王特讓他做了內衛將軍、掌管細作諜報,本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萬不曾想到連蔡國候亦與這案子有瓜葛。秦王心都涼透了。偏這會子趙王與韋太后忽然跑來了長安。秦王縱有一萬分的不痛快, 依然不得不見。

    趙王和他母親皆是一副尋常富商打扮,身邊跟了個小子揹着包袱。見秦王進門,都站起身來見禮。秦王少不得強打精神與他二人寒暄幾句。韋容官關切道:“秦王這是怎麼了少年人何至於疲倦如此。”

    韋容官之性情皆在臉上擺着, 直爽無忌,秦王一見便覺可親。乃苦笑道:“國中事多,一言難盡。”

    趙王道:“是不是你舅公開賭場之事”秦王一怔。趙王道, “秦王弟別那麼看着我。滿大街都知道了。你們平安侯開賭場,你兩個舅舅都時常去賭。”

    秦王沮喪道:“真真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

    趙王輕嘆一聲道:“好歹你這舅舅是真的。比我如何我打小認得的舅舅卻都是假的, 反倒是他們藏起了我母親。我以爲會幫着我的母家也不是真母家,使盡法子讓我學壞、好做他們的傀儡。舊年, 她們發覺我有意學好、日後八成難以控制,就誣陷我不是父王親生, 將趙國賣給鄭國。你總好些, 你母親舅舅好歹都是親的。”

    秦王搖搖頭:“親的又如何。趙王兄,你是不知道我舅舅做了何事。”

    趙王哂笑道:“還用得着猜與我舅舅所爲難道不是一樣的不止是咱倆的舅舅, 別國國舅豈有不同了蜀王妃的兄弟一般兒打着外甥旗號在外頭強奪民產、欺行霸市。所幸我那幾個不是真的,我已大大方方把他們都轟出趙國去了。”

    秦王嘆道:“我不能。我這是親的。”

    趙王憐憫道:“可憐的孩子, 你纔多大歲數,又要管理朝政、又要防着舅公舅舅。”

    秦王奇道:“趙王兄爲何不用管理朝政。”

    趙王喜滋滋道:“不用我管了趙國加入中華聯邦,萬事皆由他們定奪,橫豎不少我的銀子使。告訴你, 權力越大、責任越大。責任越大越辛苦。我如今只管陪着母親旅行,走遍大江南北。日後還要去東瀛、西洋、南美北美非洲,踏遍整個地球豈不好來來給你看我們路上拍的照片。”

    遂命隨從摘下包袱解開,取出齊齊整整的一摞照片。秦王少不得好奇,湊上前去。趙王母子便指着告訴他:這是黃山,這是西湖,這是瓊州島,這是越國的上海港,這是廣州博物館,這是承天府星艦研究院

    秦王納罕道:“星艦研究院我亦有所耳聞。有人說專做各色奇技淫巧的東西,有人做的是機關暗器。究竟做什麼的”

    趙王與韋容官齊聲笑道:“胡言亂語。研究院的東西皆最有用不過。”

    韋容官道:“你可曾聽過留聲機那個便是星艦研發出來的。大佳臘和承天府的學校、政府和科研單位已開始用上電燈了,只是發電廠的事兒還沒解決,如今依然使燒油的發電機呢。比蠟燭油燈又方便又幹淨又明亮。”

    秦王忙說:“電燈想必就是電馬燈”

    “說反了。”趙王搶着說,“點馬燈是電燈的一種。現在乾電池還沒研發出來,只得使蓄電池,極麻煩。乾電池和蓄電池幾乎是同時開始研發的,只是乾電池的工藝要求太高了。等有了乾電池,電馬燈就方便了。”

    說着,韋容官已翻出了一張照片遞給秦王:“喏,這就是大佳臘政府大樓夜景,裏頭透出的亮光便是電燈。”

    趙王道:“照片看不出來。若到那地方去瞧,實在煥彩爭輝明如白晝。看慣了那個,油燈太暗了,晚上簡直沒法子走路。”

    秦王奇道:“這屋子好生古怪。”

    趙王笑道:“大佳臘全城都是這般簡潔的屋子。不止屋子,不論喫穿用度皆簡潔,連人走路都比別處快。”乃嘆道,“在地方住了些日子,就捨不得走了。委實便宜。太便宜了。趙國要建成那樣子,少說得十幾年。”

    秦王瞧了他幾眼:“趙王兄,你當真不管趙國朝政了”

    趙王攤手道:“我既不擅長處置政事,也不喜歡那個。京城政事堂比我專業。讓他們去管理朝政,我陪着母親遊山玩水,不是更好每人每日都只有十二個時辰,一輩子也就這麼幾十年,眨眼就過去了。我做我愛做的,他們做他們愛做的。我有什麼損失無非是不再如早先那般奢侈罷了。然真想依然那般奢侈,得花很多錢。我得先費盡心力把趙國建得無比富庶,纔能有那麼多銀子使。多難啊秦王弟,你自己也是一國之主,你總知道的。”

    秦王嘆道:“豈止難我已束手無策了。我舅舅”他搖頭道,“我母妃祖母死活非護着他們不可,我也不能撕破臉將他們治罪。還有原本極信任的老臣,一個比一個私心重。”

    韋容官道:“人有私心天經地義,且多半都會得寸進尺。至於老臣”她思忖片刻道,“大侄兒,你當年重用商賈劉豐,貴國老臣只怕就與你離心了。”

    秦王辯道:“劉豐也中了舉人的依着他的本事,若去科考,必能考中。”

    韋容官搖頭:“不是因爲他的身份,是他所定國策樣樣照抄臺灣府。秦國與臺灣府豈能一樣臺灣府十幾年前本是荒島,連住戶都沒幾口,遑論貴族。但凡知府賈璉及其親眷不求特權,便沒人覺得自己當有特權。秦國則不同。不論皇親國戚還是官宦人家,都習慣了比尋常百姓高一等。百姓要服徭役,貴族不用;各色稅目也是貴族比百姓交的少。劉豐一來,旁的不說,他竟收奢侈品稅自然肥了國庫,卻讓奢侈品貴了許多。買奢侈品的要麼是貴族官宦,要麼是給鉅富商賈。這項稅目便是從王爺的舅舅和老臣家中搶錢吶。他們能願意麼”

    秦王道:“他們比百姓有錢得多,交稅卻比百姓少,豈非沒有道理”

    韋容官微笑道:“得了好處,誰還願意講道理”

    趙王道:“商賈買奢侈品說不定是爲了行賄。奢侈品貴了,原本打算送兩件的就

    只送一件了。原本打算給大官二官統統送的,就只送大官一人了。二官自然不高興。”

    秦王冷笑道:“行賄還不是爲了從孤王的國庫裏挖銀子。”

    趙王微笑道:“說起來,劉豐走後,你們的稅單子變回去了沒有”秦王頓時喪氣。趙王聳肩,“我就知道。我們趙國就沒這煩惱。連我媳婦都佔不了國庫的便宜,更莫提她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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