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賈琮推測藺伯儒的外祖李家設了個套子、只爲送一位小姨成爲他繼母, 藺伯儒面色陰沉。賈萌搭住他的肩膀:“留神些。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一計不成恐有二計。你妹子太小了,小孩子容易被帶歪。”

    藺伯儒苦笑道:“我竟不知如何是好。我父親也沒個兄弟姐妹,闔家尋不出個女人來教導她。往日也是女先生教導, 並外祖母偶然接過去。”

    賈琮立時道:“那可麻煩了,天曉得你外祖母教了她些什麼。”他腦子一動,拍案而立, “你趕緊套套你妹子的話,問她可曾跟什麼表哥表弟親近。這招我祖母使用。”藺伯儒大驚。

    “哈”賈萌來興致來,“曾祖母使過對誰林姑姑”

    “廢話, 你曾祖母不就唯她一個外孫女。”賈琮思忖片刻道,“如今這位晉王登位之後, 李家少不得比從前敗落些。終究隔了代,晉王自己又不是沒母家。當年你父母的婚事誰定的”

    藺伯儒抿嘴道:“是先王爺定的。然他二人極好。”

    賈琮點頭:“包辦婚姻也有湊巧撞上好的。你們藺家眼下顯見比李家強, 李家根基尚在。猶如當年我家有敗落之相,林姑父卻身爲太上皇心腹。”他也不避諱, 徑直將賈母想撮合林黛玉與賈寶玉, 乾脆讓兩個孩子睡一間大屋子、四處放風聲暗示丫鬟婆子們“兩個玉兒”等事給抖了出來。“當時我和環哥哥都小,萌兒他爹還是沒出息的紈絝, 連下人都說我們府裏一輩不如一輩,沒誰看好我們幾個能重振榮國府。祖母便想着, 須得替寶玉哥哥謀莊好親事提攜庇護他。若非我矢志不渝攪局,八成就讓她老人家給得手了。”

    賈萌韓麓聽得津津有味,齊聲道:“三叔是怎麼攪局的”

    賈琮揮手:“得空跟你們講”

    藺伯儒把牙關咬得咯吱響。賈萌忙遞了個茶盞子給他:“喫口茶調節下情緒。”藺伯儒接在手裏還沒來得及喝,“咔嚓”一聲, 茶盞子捏碎了。

    賈琮道:“你彆着急。你妹子小呢,諸事不遲。要不小鹿丫先去套套她。”

    韓麓鼓起臉道:“那個我只會拆臺,不會套話。”

    韓斐道:“讓我媳婦去吧。”

    韓麓點頭:“大嫂子行”

    遂煩勞韓大奶奶尋藺姑娘套話去,幾個男人在攻玉閣候着。藺伯儒只想着多凶少吉,急得在屋中幹轉。等了足有大半個時辰,韓大奶奶來了。

    李家並未讓藺姑娘與表哥表弟在一處玩耍,亦不曾以詩詞或小巧玩物應和撮合她與哪個男性親眷;只是藺姑娘近乎迷信“奇緣”二字,滿心只盼着日後能得一段精巧奇緣,或驚天地、或留青史,橫豎不能平平淡淡。

    賈琮道:“可知令外祖家至今並未盤算將外孫女兒娶回爲婦。然這性子太好算計了,沒有女主人的人家防不勝防。”

    藺伯儒纔剛放下半顆心去又讓他提起來了,跌足道:“我與我老子當真不會對付這些破事。”

    賈琮笑道:“既然知道了病症就好抓藥。她不是愛奇緣麼定是在外祖家聽到了許多奇緣故事。奇緣,窩在後院能有什麼奇緣還不是人家寫好劇本安排好演員演給她瞧的正經自己出去闖蕩纔有奇緣呢。像我和我媳婦就是奇緣。”

    賈萌咳嗽兩聲:“三叔,低調。”

    藺伯儒道:“我妹子才十五”

    “未必要她自己離家。”賈琮道,“開闊她的愛情眼界、提高她的奇緣標準。你外祖母能講出多少愛情來無非是白娘子永鎮雷峯塔,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有沒點新鮮的對了,小鹿丫,你得空跟那姑娘講講白蘭女輕車離長安。”

    韓麓一愣:“什麼白蘭女沒聽過啊”

    “我現在講給你聽。順帶加上一段小尼姑加官入朝堂。都是剛剛發生的真人真事,比三言二拍吸引小女孩。”

    賈琮遂說起去年長安咸陽兩城的兩位花魁娘子,一位做了三品大員、一位做了富貴閒人。漫說韓麓這般小姑娘,連韓斐等三個男人都聽得入神。聽完皆感慨系之。賈琮笑道:“這故事如何”

    韓麓道:“丁眉雖做了官,她的男人還在海角天涯歸期茫茫;白蘭也是,離開丁家後孤身一人。”

    “丁眉與愛人山水相思不失爲一種浪漫。白蘭在平安州已有男友,是平安州商報時尚版的攝影記者。白蘭經常做她男人的模特。你翻翻報紙,能找到許多白蘭的照片。要奇緣愛情還不容易林丞相與賈將軍如何”

    韓麓掂量了會子道:“他二人各自經歷都波瀾壯闊,可他們的愛情故事本身平淡了些。你和賈三嬸也是一樣,連個男二女二都沒有。看人家令狐沖和任大小姐,還有風四娘和蕭十一郎”

    賈家叔侄倆同時道:“這些不就是奇緣”賈琮添上一句,“任盈盈比起崔鶯鶯,哪個吸引小姑娘”

    韓麓立時道:“那還用問聖姑泰山蓋頂式碾壓”乃點頭道,“我知道跟她說什麼了。”

    “武俠傳奇和當代勵志故事間歇着說給她聽,把崔鶯鶯與任盈盈做對比,把杜十娘與白蘭做對比。相信藺姑娘能自己品得出來哪位主角的舉動更好。”歇了片刻,賈琮向藺伯儒道,“你母親除了擅畫還擅什麼她去了十來年,足夠李家依葫蘆畫瓢、再打造一個你母親了。你的小姨們裏頭可有與你母親長得像的”

    藺伯儒驟然吸了口冷氣,氣得身子顫動滿面通紅。韓麓搖帕子在他頭頂扇了扇。藺伯儒一愣。韓麓道:“你這頭頂上簡直可以看到具化的火苗子。莫急莫躁。怕什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藺伯儒又紅了臉,微微垂頭:“謝姑娘提點。”

    韓麓一笑,眼睛像兩個月牙兒:“不客氣。”

    藺伯儒作揖道:“煩勞韓小姐近日多去我們家坐坐,給舍妹講些故事。”

    韓麓道:“放心,我原本得了賈三叔的話。不過”她噗哧笑道,“只怕從今往後藺妹妹的志向要從大家閨秀改做江湖女俠了。”

    賈琮道:“依我說藺姑娘正該學點子武藝纔對。將門之女

    手無縛雞之力的像什麼話。小鹿丫這個正經文人家的女孩兒還創了她們學校的二百米紀錄呢。”

    韓麓聞言又是得意又是歡喜:“我跑得比男生還快”

    “知道知道小飛人”

    賈琮率先鼓掌,賈萌跟着拍巴掌,韓斐兩口子看妹子驕傲也拍手助興。藺伯儒不知他們爲何鼓掌,遲疑片刻跟着鼓了。韓麓十分受用,立起來作了個團揖。“多謝捧場”衆人一笑。

    女眷們遂回後院,韓斐出去招待客人,賈家叔侄領着藺伯儒看畫。對西洋文化賈琮知道得比這個時代大部分人都多,且嘴皮子最溜,能從油畫背景裏的幾根羅馬柱扯滿全球。一趟下來藺伯儒已佩服得五體投地。韓斐直到晚上回自己院子才知道,藺姑娘那玉佩是賈琮打發人託他媳婦趁人家不備順出去的,好替藺家父子火上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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