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榮國府終於歸還國庫欠銀八十萬兩,賈赦回府後才知道賈政是揹着他乾的,立梗着脖子鬧了半日。賈政自知不妥在先,又不曾當真佔到便宜,便有幾分訕訕的。賈母只得出來安撫,說了許多好話,又讓賈政賠不是。賈政想着,忍得一時罷了,待女兒封了貴妃,這闔府還不得悉數仰仗於她?遂當真與他作了一個揖。賈赦冷笑兩聲:“老二真真是個讀書人。”遂袖而去。

    回到屋裏,見兩個兒子都眼巴巴等着,哼道:“等什麼呢?”

    賈琮嘴快,道:“等着聽聽老爺可跟二叔學會了得便宜賣乖不成。”

    賈赦不禁笑起來,因細問賈璉今日經過。賈璉洋洋得意,從勞甫和向他作了一個揖說起,待說到“從南邊角門溜出去了”,爺仨齊聲大笑。

    賈赦因說:“眼下快過年了,借這個名頭將那些貪墨最多的奴才放出去或是賣了,免得耗賞錢。”

    賈璉猶豫道:“那裏頭都是咱們家有頭有臉的,且老太太的人極多。”

    賈赦霎時面色森然,道:“先處置二太太的人,老太太的人容後一時,我自有打算。”

    賈璉道:“二太太的人恐過些日子要替二太太作證。”

    賈赦皺眉道:“做什麼證,賬冊子不就是證?她如今一心以爲女兒要當娘娘,難道還敢撕羅開來壞了名聲不成?”

    賈璉道:“不過是爲了以防萬一,謹慎些子罷了。遲他個把月也無礙,再說人伢子如今也過年去了。”

    賈赦這才作罷,只吩咐莫忘了便是。

    賈璉笑道:“旁的忘了還罷,這個誰肯忘了去?”

    賈琮忙問:“那些貪墨的奴才都要打發出去麼?聽龔先生說只有十之二三是乾淨的,那咱們府裏豈非要少許多人?老太太愛擺排場呢。”

    賈赦冷笑道:“咱們家主子纔多少人?要那麼些伺候的做什麼?我在城南宅子那邊還沒人伺候呢。況下頭莊子裏還有許多人,若不夠時再另買。”

    賈琮等的就是這個,乃道:“那要不要先選來或是買來、擱在城南大宅子那頭先學學規矩?”他擠了擠眼,“既是老爺買的,規矩自然是老爺來定。”

    賈赦一怔。

    賈琮接着說:“剩下那十之二三未必不想貪墨偷盜,怕是不能罷了。”

    賈赦不禁擊掌。是了,這府裏委實沒多少自己信得過的人,如今那些子討好陪笑的不過瞧他這陣子得勢罷了。若一日有個風吹草動的,立時便能倒戈。因連連點頭:“你說的很是,這府裏的下人悉數該換換了。”

    這事便定下了,次日賈赦往鏢局尋龔三亦商議,龔三亦也贊“說的是”。

    賈赦愁道:“只是沒人張羅此事。”

    龔三亦思忖了會子,道:“恩候不必憂心,有個極妥當的人選,只這會子不便說,且等過了年再論。”

    賈赦奇了:“咱們這裏劫掠保鏢佔山爲王的人盡有,上哪兒挑教導大戶人家下人的出來?”

    龔三亦笑道:“莫急,到時候自然知道。”

    賈赦又追問了半日他只管賣關子,便罷了。

    轉眼便是過年,榮國府雖不如從前熱鬧,倒也請了些戲酒虛鬧了幾日,與賈母擺個排場。因賈璉四處宣揚還國庫銀子乃是賈政的意思、摺子也委實是他上的、連當日交割銀子都是他趁賈赦出門不在自作主張的,四王八公並其他同爲國庫欠銀大戶的老親們個個見之側目。或冷嘲熱諷,或出言相斥,賈政一時鬱郁之極,日夜盼着女兒早成貴人。

    吉祥三寶又去給林海拜年,得了三個大大的紅包。賈琮想着原著這時候林海都快捐館揚州城了,如今卻一日精神過一日,暗自得意。

    黛玉隨父親來賈府拜年的時候,因得了賈琮之託,惜春搶在寶玉之前將黛玉拉到自己與迎春當中坐着。寶玉無奈,只得眼巴巴瞧着。黛玉與姐妹們許久不見,有許多話要說,因也顧不上他了。偏過一會子賈政又使人喊他出去,寶玉竟一日不曾近黛玉身邊,恨得直嗐聲跺腳。

    元宵節後,龔三亦告訴賈赦,替他們府裏教導下人的那位明日便來,可要見見?賈赦豈能不見?次日便早早過去城南大宅候着,賈琮賴死賴活的跟來了。

    才坐了一會子,外頭有個孩子跑進來喊:“馬車上下來一個仙女般的姐姐!”他二人愈發好奇,賈赦還得忍着,賈琮坐不住了撒腿跑出去。

    方到門口,只見有位穿着青色斗篷、頭上裹着頭巾的女子款款走過來,看其面容恰是秦可卿!不禁脫口而出:“蓉哥媳婦!”

    賈赦聽見也嚇了一跳,忙問龔三亦是怎麼回事。

    龔三亦含笑道:“聽聞當日你們那東府裏上上下下都是她操持的,想來能勝此任。”

    賈赦問:“她不是出家了麼?”

    “不可以還俗麼?”

    原來龔三亦想了半日,此事唯有秦可卿乾的了,便使人去她落髮的庵堂打探。得知平素除了秦鍾時常探望、賈蓉也偶爾去擾她;由秦可卿每每都見秦鍾、卻從不見賈蓉可知,此女壓根兒沒有佛心。遂翻入庵中,於秦可卿每日掃雪之後院尋到她,直言“當日便是我裝成道士去哄了寧國府的珍大爺。”

    秦可卿稍驚之後,竟向他合掌道謝。

    龔三亦捋須點頭,便將賈琮當日所託述了一回,因說:“你不離那個門、便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你們那府裏從來藏不住祕密,縱你想忍臊強活着,你那婆婆未必肯答應的。”

    秦可卿嘆道:“竟是那孩子出手相救。”因說,“我婆婆因我平素太得人心、早有諸多陰鬱在腹中了。”

    龔三亦遂問她可否替榮國府教導些下人,秦可卿慘笑道:“貧尼如何能入的俗世?”

    龔三亦微微一笑道:“這個好辦。明日你只同你們庵主說,賈蓉時常擾你清修、致你塵心難斷,不如另去一處修行。”

    秦可卿猶豫了會子:“師父待貧尼頗好,不忍欺她。”

    龔三亦反問:“你何嘗欺她了?賈蓉擾你清修是實、致你塵心難斷也是實。我觀你委實沒有佛緣,何必強居於此?況修佛一事,誦經喫素皆爲其皮毛、行善積德才是筋骨。你來日如有造化、多多的扶危濟困豈不強於藏在這庵堂無心誦經?”

    秦可卿本是青春少婦,又在寧國府享了這幾年尊貴,受迫出家,哪裏真的願意?聞言不禁心動神搖,問:“只是往旁的庵堂又如何?”

    龔三亦笑道:“明日自然知曉。”因掠牆而去。

    次日秦可卿果然向庵主提出去別處修行以避賈蓉,庵主思忖道:“我瞧你來了這些日子竟沒一日心靜的,若不是有寧國府在裏頭,早讓你還俗了。如此倒也是個法子。”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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