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司徒磐相助,賈琮從太醫院請到了兩位御醫:一位姓候,極擅孕婦調理;一位姓齊,乃是產科聖手。並請了四位接生婆並四個醫女,秦三姑幫着他蒐羅了些用得上的好藥材,一羣人浩浩蕩蕩去了平安州。

    出發前賈琮先給他們每人送了一回厚禮,還說回來後另有重謝,硬生生拿錢將這幫人砸得歡歡喜喜。一路上又對衆人頗爲客氣,沒事就打感情牌,扯幾段心靈雞湯惹得接生婆醫女惆悵又感動。並趁機提出“聽聞西洋大夫遇見難產的婦人則剖開其腹取出胎兒,而後以鋼針引羊腸線縫合其腹,產婦平安無恙。”兩位御醫極有興趣,連連追問。賈琮上輩子也沒結過婚,又是個工科男,對現代醫學的瞭解僅限於常識。不過有些常識在這個時代已是難得了。例如青黴素。以漿糊、橘子皮等皆可自然生成青黴菌,眼下是無法提純的;告訴大夫此物可作療傷甚至治療肺癆之用,多少能對醫學發展有些益處。兩位御醫一路聽了他許多話,皆興致盎然。

    到了高家時正是中午。因得了飛馬報信,高歷領着三個兒子親出來相迎。

    賈琮忙跳下馬含笑抱拳道:“驚擾了表叔並表兄們用午飯,實在不好意思。”

    高歷也含笑道:“賢侄來的正好,接風宴已備下了。”

    賈琮“啊”了一聲,賴皮的抓了抓他的袖子道:“自打南下便沒見着我姐姐了,侄兒想先去瞧一眼,成麼?”

    高芒道:“知道你的性子,你姐姐就在儀門裏頭呢。”

    賈琮一怔:“她不是孕婦麼?怎麼到處亂跑?”

    後頭那候大夫道:“令姐有孕不足三個月,既平素身子骨兒強健,些許行動自是無礙的。”

    賈琮嘿嘿傻笑幾聲:“終究隔行如隔山。”

    高華在旁打趣道:“虧了你是小舅子,不然老三還不定怎麼醋呢。”

    賈琮慨然道:“二表兄不知道,我兩歲上沒了親孃,我爹又不管事,衣裳鞋襪琳琳種種皆是姐姐給我做的,真真長姐如母。”

    高英道:“果然與咱們家老太太猜的一樣!”乃與高華對視了一眼。

    賈琮道:“姑祖母那麼大年紀,喫過的鹽比咱們喫過的米多,自然什麼都見過了。”衆人一笑,寒暄着進去了。

    才望見儀門,賈迎春披着鳧靨裘的斗篷含笑而立,形容一如往常。賈琮“哇”了一聲:“姐姐你還是這麼漂亮!”

    說的迎春立時笑開了眉眼:“又耍貧嘴!”姐弟二人攜了手,迎春撫着他的頭頸嘆道,“黑了,也瘦了。”

    賈琮道:“姐姐,我本來就黑,胖子瘦了點不是極好麼?環哥哥都快坐不住了。”

    迎春捏了一把他的耳朵。

    賈琮“哎呦”了兩聲,扭過頭正好看見高芒,以目投過去幾分感激:他把姐姐照顧得不錯!

    到了裏頭,高歷設宴招待他們一行人,席間說起這些日子種種事情來。高歷嘆道:“琮兒啊,果然如你當年所言,先帝一走,諸王便將天下拆了。”

    賈琮道:“這般也好,太上皇一日不死,諸王便如同頭上懸着一把利刃似的,不敢大動干戈。”

    高歷低聲問:“太上皇哪兒去了?”

    賈琮道:“這個要問賢王。哦,燕王。”

    高歷愣了愣,“哎呀”一聲:“原來是他!怪道呢,他是知根知底的,旁人哪有那麼容易。”

    賈琮嘆道:“他也是不得已。太上皇從數年前便開始防着他了,那樣多疑的性子,飛鳥未盡良弓已藏,狡兔不死走狗先烹,早晚要弄死他。賢王又不傻,不提前動手,等死麼?”

    高歷點點頭,又搖搖頭,慨然飲了一大碗酒。

    賈琮又問:“表叔,這會子天冷了,南美馬鈴薯在平安州種的如何?”

    高歷喜之不盡,伸出大拇指來:“當真易種高產不擇地!最好的是不懼寒!太好了、太好了!琮兒,你幫了我平安州的大忙啊!”

    賈琮笑道:“此物乃是兩百餘年以前西洋人從南美移植過去的。西洋地氣冷,數千年饑荒不絕,終因此物而止。我們南邊唯有冷天才能種這個,你們這裏極合用。說起來,有件事我想跟表叔商議。”

    高歷忙問何事。

    賈琮道:“表叔,我們已經試驗出了極好的曬鹽法子。我想跟表叔商議,待來日我們的法子試驗妥當、可以大量產出低價的好鹽來,平安州便不抓私鹽。”

    高歷一驚:“鹽課極爲要緊的!”

    賈琮道:“鹽課要緊,無非是兩件。其一,鹽量有限;其二,鹽課的錢很多。今得了法子可以大量曬鹽——我們那兒本來就是海島,天氣還熱;而且此法還會設法推出去給沿海的諸王,縱然不沿海的王爺們也可以去沿海買下曬鹽作坊。故此,鹽量不是問題。”

    高歷點點頭。

    “至於錢就更不是問題了。表叔,你平安州既然不抓私鹽,利益是黑社會走路帶風!用不了一個月管保天下皆知。需知鹽商鹽販子本來就是天下最有錢的有錢人。他們知道你這兒不抓私鹽,兼你這兒的鹽又多又好又便宜,自然紛至沓來。他們來了,要喫飯、要住店、要逛窯子下賭場、要買些好東西回去孝敬爹孃哄哄孩子。這些都是你的稅啊!比鹽課的錢多多了!”

    高歷不禁拍案叫絕:“高明!”

    賈琮嘻嘻一笑,接着說:“再有,平安州離京城快不過七八日的路程,慢慢走也只得十來天,運送東西極方便。京中亂的這些日子,我們幾家都撈了不少便宜貨。還有海貨,如今在京中已不如往日好銷了。表叔可以弄兩條商業街,一條海貨街,一條陸貨街。”

    高歷興致愈發上來了,湊近了些:“你說明白些!”

    賈琮拿手指頭蘸了酒在桌案上畫圖,一面說:“選兩條相鄰的街道,一條上全部開着海貨鋪子,一條悉數開古董玉器金店等貴重物品的鋪子,選派精良的兵士日夜巡邏,斷乎不許賊盜胡來。待鹽商鹽販子來平安州販鹽了,不免要去集市上逛逛。人家打聽,‘這位大爺,你們城裏有什麼好玩之處麼?’大爺道,‘客官,你是外地人吧?來我們這兒,沒逛過海貨街陸貨街等於沒來過!’‘大爺,海貨街陸貨街在哪兒呢?有什麼呀?’”他說的活靈活現,在旁聽着的高家兄弟都笑起來。

    賈琮道:“這些鋪子,最初單靠咱們幾家便能佔滿了。表叔放心,管保貨又正價錢又划算。來日買的人多了,鋪子自然興旺,到時候把鋪子轉讓出去又是一大筆錢。有好東西又有便宜佔,還怕有錢人不買?”看高歷的眼神越來越亮,他接着說,“隔壁街還可以是喫貨一條街,讓他們逛累了去喫,喫完了再買!再不遠處最多三條街便是窯子,睡一晚上明天還可以接着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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