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燕王之子遇刺身亡,滿城搜查。有人在城北一處小巷發現一具屍首,不多時送來五城兵馬司。趙承一瞧便泄了氣,忙喊了些人去認,果然就是那個假冒得夢樓夥計之人。足見那兩位刺客做得何等乾淨。

    馮紫英一籌莫展,嘆道:“從刺客處入手已沒了線索。”

    秦三姑道:“往年咱們皆不大在意綠林中人,來日須得多多留神。”

    馮紫英道:“陳王也委實嫌疑不小,我想着,顏面也顧不得了,先將瞿申拘來問問。”

    “馮大人請便。”

    遂暗暗拿了陳王舅父瞿申,馮紫英使各色法子審問。瞿申本不是個有骨氣的,並不知道馮紫英抓他所爲何事;才嚇唬了幾下,立時將肚子裏有的悉數倒了出來,他外甥讓他買了個乾淨!

    司徒磐拿着口供冷笑道:“我素來以爲自己並未低估此子,不想仍是低估了他。”

    馮紫英道:“實在瞿申知道的雖多,皆算不得要緊,亦不知可與刺客相干。”

    司徒磐思忖片刻道:“他既有口供在咱們手裏就好辦了。放他回去,教他如何向他外甥打探。再派個人與他同去,一頭盯着他、一頭教他如何說話。”馮紫英含笑應了。司徒磐又道,“說起來,南邊的仗還沒打完?霍晟究竟在那邊做什麼?”

    馮紫英苦笑道:“賈赦上臺灣含飴弄孫去了,賈維斯也不便自己去尋霍晟的。他二人終究不認識。”

    司徒磐又想了想:“讓秦三姑去一趟瓊州,搞清楚那邊戰事如何。”

    馮紫英忙說:“王爺,她的身份,去刺探霍晟怕是不好。霍晟小時候好懸死在她手許多回呢。”

    司徒磐道:“她的身份正好。”乃擺手道,“你只管放心。霍晟這會子還不敢同我翻臉不說;縱然敢、秦三姑功夫強過霍晟;並有王子騰與賈璉一個在兩廣一個在臺灣。琮兒既知道他二人之舊怨,說不定會擔心、陪着一道去。那小子機靈,比你去都好。”言罷轉身走了。

    馮紫英鎖緊了眉頭,實在想不明白怎麼是秦三姑去正好。

    秦三姑得令有幾分驚異:“刺客連影子都沒拿到,怎麼想着讓我去瓊州?”

    馮紫英道:“我也不明白。琢磨了許久,會不會是疑心陳王與霍晟仍有往來?陳王倘若在南邊得了兵馬,燕國便不大方便了。”

    秦三姑想了半日,嘆道:“罷了,王爺自有緣故。既這麼着,我去一趟便是。”因算了算路程,往來一趟瓊州加上刺探霍晟,沒有一年半載決計回不來京城,心中隱約有幾分不捨。

    另一頭,賈惜春正日日跟賈環說這兩年在外頭遊歷見聞,忽有個東府的媳婦子過來,滿面堆笑道:“恭喜姑娘賀喜姑娘!姑娘要大喜了!老爺就來接姑娘回府去,先使我來同姑娘說一聲。”

    惜春皺眉:“什麼大喜?”

    那媳婦子道:“有人來向姑娘提親,老爺歡喜應下了。”

    惜春勃然大怒,擡手砸了一個茶盞子嘩啦啦直響,站起來冷笑道:“他憑什麼應下?”

    媳婦子一愣:“……姑娘,是老爺應下的。”

    惜春又端正坐了,淡然道:“哦,原來是老爺應下的、既這麼着,就請老爺跟那家結親便是。”

    媳婦子茫然無措,去看賈環。賈環鼓掌:“四姐姐威武!”惜春橫了他一眼。他乃站起來道,“我去問問去。”

    “不許去!”惜春惱道,“有你什麼事?誰應下人家親事誰去跟人家結親。”

    賈環諂笑道:“總得去見一見嘛,躲又躲不過。”

    惜春執意不許他去,賈環打躬作揖說好話。姐弟二人扯了半日,外頭又進來個丫頭,說是賈政請他到榮禧堂去。賈環拍手道:“瞧瞧,不去還不成!姐姐放心,準保不給你丟臉。”惜春哼了一聲。

    賈環乃換衣裳出去。到了榮禧堂,只見賈珍舔着胸脯笑得滿臉褶子正同賈政說話兒,賈政含笑捋須,叔侄二人正說的高興。賈環上前來先見過他老子,又朝賈珍拱手:“珍大哥哥。”

    賈珍笑容滿面道:“環兄弟愈發出息了,聽聞前兒你還往燕王府裏去了。”

    賈環道:“不過說幾句話罷了。”乃含笑盯着賈珍問道,“珍大哥哥怎麼今兒有空來呢?”

    賈珍莫名背後一涼,道:“我來接你四姐姐回去。纔有人來給她提親,她年歲委實不小了。”

    賈環登時皺起眉頭:“那家沒聽過四姐姐的名頭麼?”

    賈珍重重一嘆:“你姐姐當年說錯一句話,在京中的名聲都壞了。難得有人竟不嫌棄她。”

    賈環冷笑道:“四姐姐人物品格本事,不嫌棄旁人也罷了,誰那麼大臉面嫌棄她?”

    見他面色不善,賈政咳嗽了一聲,斥道:“不許胡說!”

    賈珍乃伸出大拇指來:“京裏頭有名的爺們,人物兒模樣兒門第根基都好,也不知你姐姐哪世修來的福分,我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就是昭武將軍衛府的大爺,衛若蘭!”

    “咳咳咳咳……”賈環平白的嗆着了,從惜春屋裏跟着過來的那媳婦子忙上前替他捶背。老半天,賈環啼笑皆非道,“衛若蘭當真是運氣好,琮兒可巧不在京中。那小子要是在,準保一羣打一個把他揍成豬八戒!”

    賈政又咳嗽一聲:“胡鬧!”

    “衛家如今那位衛伯母,我們不知道也罷了……”一個極擅後院爭鬥的女子,替她掙得太太地位的兒子娶妻,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會如何待兒媳婦。賈環連連擺手,“珍大哥哥你別胡鬧了,四姐姐不會瞧上他的。”

    賈珍頓時撂下臉來:“衛大哥兒樣樣皆好,她上哪裏求這麼好的一個夫家去?她那名聲,滿京城怕是沒第二家敢娶了。再說,婦道人家,在家從父、父死從兄,哪裏輪的到她瞧得上瞧不上。”

    賈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子:“那是尋常的女子,四姐姐可是個潑婦。我勸珍大哥哥莫要惹她。這些年她走南闖北的什麼沒見識過,數月前還做了一樁關乎社稷的大事,根本不是你這個只得了個三品威烈將軍

    虛職的哥哥惹得起的。”

    賈珍大驚:“什麼走南闖北!她這幾年不是在璉兒那裏?”

    “只呆了一陣子。”賈環道,“因四姐姐想出去遊歷天下,大伯便替她安排了車馬保鏢,護送她將九州踩了一圈兒,才兜到燕國,過幾日還有陳國要去。”

    賈珍跌足道:“赦伯父不是胡鬧麼!哪有女孩兒家遊歷天下的!璉兒怎麼沒攔着他!”

    賈環撇嘴道:“大伯素來胡鬧,又不是這兩年才胡鬧。璉二哥哥是兒子;老子要胡鬧,兒子哪裏攔得住。珍大哥哥胡鬧也沒見蓉哥兒攔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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