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侗抓到愛姬馬氏與下屬私通,怒火中燒,喝令親兵去後花園將趙塗抓來,過了會子又命喊柳騫過來。

    倒是柳騫先來的,見劉戍擠眉弄眼,莫名不已,向劉侗行了個禮:“將軍。”

    劉侗盯着他問道:“趙塗與我一姬妾有私,你可知道?”

    柳騫大驚:“將軍,其中必有誤會!趙兄自幼飽讀聖賢書,他不敢、也不會做此等背德之事。”

    劉侗冷笑道:“怎麼他身上會掉下來我愛妾的簪子?”

    柳騫想了想說:“今日趙兄多喝了幾杯,或是有人陷害他、趁他酒醉往他衣袖裏頭塞了什麼物件也未可知。”

    劉侗又瞧了他半日,哼了一聲:“他醉倒在我愛妾院子裏,也是有人搬他過去的?”

    “這……”柳騫面上有些掛不住了,“哄騙一個醉漢到某處去倒也不難。”

    偏這會子去抓趙塗的親兵回來了,向劉侗稟道:“回將軍,後花園子並不見趙先生,倒是西角門大開,守門的兩個婆子都被打暈了。”

    劉侗大怒:“廢物!還不快去追!”親兵齊聲答應,出去找人了。

    柳騫急了,作揖道:“趙兄當真不是那種人!晚生自幼便認得他的!”

    劉戍在旁道:“柳先生不過與他同窗幾年罷了。他既肯爲女人叛出平安州,難道不會因女人叛了我父親?”

    柳騫一噎,滿面通紅。過了會子,仍舊向劉侗作揖道:“求將軍明察。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保不齊有誤會。”話語間底氣已不甚足了。

    劉戍道:“他若當真醉得厲害,只怕這會子還不能動彈呢。顯見是在裝醉,母親的人一走他便一骨碌爬起來逃跑。父親不如審審馬氏的丫頭,還有她那個哥哥。”

    劉侗連連點頭:“我兒言之有理。”命人快些去拿馬氏的丫頭並馬管事。不多時幾個丫頭都拿來了。她們本是劉府的下人,這會子早下破了膽子,哪裏肯替馬氏隱瞞?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原來方纔趙塗乃是從她們院子後頭爬牆而入,闖進去醉醺醺的直撲向馬氏。馬氏起初還躲閃,卻聽趙塗滿口都是“我知道你可憐!我知道你不姓馬!我知道你本是千金大小姐!我只恨自己沒本事帶你走……”如此這般不知何意的話。馬氏聞聽立時滾下淚珠子來,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癡了。趙塗便撲上去摟着她,口裏喃喃道,“我帶你走……總有一日我帶你走……”眼中也不住流淚。二人便相擁哭了半日。

    外頭忽有拍門聲響起,小廝們喊道:“馬姨娘——將軍來了!”他兩個“咯噔”一下醒了。

    趙塗立時說:“我喫醉了酒誤到此處,方纔在外頭拍門,丫頭開門後我便倒地不起,你們嚇壞了。”馬氏點點頭,趕忙吩咐了丫頭。這些丫頭都知道馬姨娘怕是與這個男人有了私情,只是她們既是馬氏身邊的,生死本來系在她身,匆匆依計行事。趙塗轉身就趴在貴妃榻上裝醉,一個丫頭急慌慌出去開門,給劉侗演了一齣戲。劉侗這會子回想破綻極多,只是當時全然信任他二人,不曾起疑罷了。

    柳騫聽罷便呆了,張着嘴老半日合不上。劉戍在旁哼道:“我說了吧!偏柳先生也不信,母親也不信。”

    柳騫愈發羞得滿面通紅:“有辱斯文!”

    一時馬管事也來了,劉侗喝罵幾句他便成了慌腳雞,將馬氏並非他妹子、本是他買來的云云全都招供,只是死活不承認馬氏與趙塗在他們傢俬會。柳騫道:“可將馬家守夜的婆子拿來問問。”

    遂又趕着去拿馬家晚上守後門的婆子。婆子道:“並沒有人來找大小姐。只是她身邊一個姓臘的丫頭有個相好兒,託人送了我些錢,大小姐回孃家時她那個相好便來與她私會。每回完事了之後那個小子還另謝我幾百錢。”

    馬氏的丫頭忙說:“我們院子統共四個丫頭,並沒有姓臘的。”

    劉戍說:“什麼丫頭,方纔馬管事不是說她自己本姓臘麼。”又問那婆子姦夫長得什麼模樣。婆子一說,高矮胖瘦模樣口音果然就是趙塗。

    馬管事嚇傻了,使勁兒磕頭:“冤枉!將軍,小人什麼都不知道!小人只是想着她生的好、必能討好將軍、好多得幾個賞錢!小人冤枉!”

    劉侗拔出佩刀便欲砍,柳騫趕忙攔在前頭:“將軍不可殺他!”

    劉侗瞪眼大如銅鈴:“爲何殺不得!”

    柳騫急道:“馬氏想必是活不得的,後宅死個女子也算不得什麼。倘若她哥哥也死了,這哥哥還是替將軍蒐羅美人的,怕是有人能猜出個四五六來。縱猜不出來,也有人好奇心起、不知道編排出什麼故事來。俗話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家醜不可外揚;又有一句話,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此事若被旁人知道,將軍的名聲怕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了。”

    馬管事哭着磕頭:“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小人必替將軍再尋美人!小人再也不敢胡亂認妹子了!”

    柳騫又勸道:“依着晚生看,這馬管事委實無辜。他既是替將軍求美人的、又是因爲這個馬氏得了將軍的眼青,豈能幫着馬氏與旁人私通?可不是拿自己的脖子往繩套子裏鑽麼?”

    馬管事哭道:“小人冤枉——那會子買她的時候那個作死的牙婆子說她是村上一個極乾淨的小戶人家的女孩兒,被她老子當小姐養大!哪裏想得到是這般水性楊花的賤人!小人若知道定會賣她去窯子的,有十萬個膽子也不敢送進將軍府上,更不敢認她做妹子……”

    劉戍因前些日子得柳騫提點躲過一劫,頗爲信任柳騫,忙幫腔道:“柳先生說的是。爹爹,名聲要緊。”

    劉侗讓他二人一人一句的,便說動了,指着馬管事喝到:“滾!”

    馬管事竟不敢爬起來,當真滾着出去!劉戍忍俊不禁笑了起來,劉侗也氣樂了。柳騫鬆了口氣,上前一躬到地,愧然道:“讀書人中出了如此敗類,晚生愧見將軍。”

    劉戍愈發笑了:“柳先生什麼都好,只是迂了些。”柳騫搖了搖頭。

    劉侗本想遷怒於他;只是一則他是個人才、二則自己兒子在旁使勁兒暗暗說好話,便道:“此事與你無關,你去吧。”柳騫再作了個揖,告辭而去。

    他纔出了劉府大門,那馬管事卻沒走、就在不遠處候着,見他出來追着行禮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小人來日必有回報。”

    柳騫望着他微微一笑:“天王蓋地虎

    。”

    馬管事愣了,半晌接口道:“寶塔鎮河妖……柳先生你?”

    柳騫道:“馬管事這般人物,龔先生哪裏捨得讓你犯如此大險?今日之事龔先生早有錦囊妙計,特命我設法救出先生。”實在此事與龔三亦毫不相干,是他自己臨時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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