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磐終於尋回了失物,心下大定。不過一會子功夫,榮國府的人來了,林黛玉果然也在其中。賈琮見她平安無事也鬆了一口氣。

    有人出來引着賈赦賈政等人去見司徒磐,賈琮趁機溜到黛玉跟前咬耳朵:“打開了?”

    黛玉點頭:“打開了。”

    “還回去的是空盒子?”

    “不是。”黛玉無事人一般道,“我將原物放回去了,對咱們沒多大用處。還有。”她定定的看了賈琮半日,道,“你欠了戴權一個人情。”

    “哈?誰?”

    “戴權。”林黛玉道,“原先太上皇身邊的那個太監,如今在宮中服侍太皇太后。這個人情,來日必得找個機會還了。”

    賈琮一哆嗦:“那老太監還沒死啊!怎麼回事?你們不是玩去了麼?”

    黛玉嘆道:“別提了!咱們從前太順了些,還以爲天下就咱們有本事。這回我好懸折在司徒磐手裏。若不是戴權想幫你一把,或是暗暗的不想讓司徒磐得逞,我倒是得假裝出一回家。還多虧了大舅舅屋裏的那座玉山子。”

    賈琮讓她繞迷糊了:“又關玉山子什麼事?”

    “我問你,”黛玉低聲道,“那玉山子是怎麼來的?”

    賈琮一愣:“你不知道?那是好多年前我祖父你外祖父賈代善大人領着各處蒐羅來的殘兵兩萬,死守了山海關四個月,最後大破敵兵七萬,號稱山海關大捷。老爺子那一戰真的是可以載入史冊的。”他低嘆一聲,“此事我打小就知道,因爲我老子時常說起。但有些事,他以爲人人都知道、我這麼聰明肯定知道,就沒跟我說清楚。我竟是後來才弄清楚的。弄清楚的那一刻,你們都不知道我多光榮!哭了半日!身爲賈代善的孫子,光榮得我想飛!”說着,他滲出淚來,握了拳頭道,“那是歷史的一次反撲!讓祖父擋回去了!”

    黛玉瞧他那模樣有幾分驚懼又有幾分驕傲,特等了會子讓他平復心緒,方問道:“這話何意?”

    賈琮仰頭看了看天空:“那七萬精兵,是清軍最後的精銳。祖父把他們滅了之後,清軍就蔫了。清軍蔫了,清朝便再也不會來了。”

    林黛玉倒吸一口涼氣。

    賈琮含淚道:“若沒有祖父,咱們又會得一個元朝,咱們都是外族的奴才。”

    林黛玉想了想道:“山海關大捷我是知道的。外祖父打的不是滿人麼?國號是金。”

    賈琮苦笑道:“原來姐姐是知道的。他們若打贏了,國號會改成清。”

    林黛玉知道他來歷不俗,忍不住唸了一聲佛,道:“這回去金陵,必好生祭奠外祖父!”過了會子又說,“那玉山子是他老人家弄來的?”

    “那是先帝賜下的。”想起這座玉山子早年讓賈母私吞了,後來爲了替王夫人還薛家的債、折價賣掉,幸虧那會子龔鯤幫自己買了回來。如今人死如燈滅,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就爲了表彰那此山海關大捷。”黛玉吸了口氣。

    偏這會子賈赦等人出來了,起靈的吉時將近,他二人便斷了談話。賈琮趕忙先過去攙着他老子。

    賈赦讓他給自己整整衣裳,口裏道:“燕王方纔忽然問起我們家那座玉山子來,問可還保養得好麼。”

    賈琮一激靈:“爹爹說什麼了?”

    “我一副嚇懵了的模樣,跪下說,已丟失了。”賈赦淡然道,“不是讓老祖宗賣了麼?”

    賈琮好懸笑出聲來:“爹!眼下這地方兒子就不使勁兒崇拜您老了,待會兒使勁兒崇拜崇拜您。您老保不齊又救了全家一回,雖然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賈赦耳朵都尖了,聽到後來擡手敲了他一下:“不知道你嚼什麼舌頭根子!”

    “雖不知究竟怎麼回事,很危險是真的。”賈琮道,“跟昨晚這兒鬧賊有直接關聯。後來他沒問怎麼丟的?你說了沒?二叔什麼表情?”

    “當然說了啊!”賈赦理所當然道,“我說那玉山子讓老祖宗賣了。燕王大驚,爲何以會賣了,那是御賜之物。我瞥了一眼老二說一言難盡。老二尚且不知出了何事,但嚇白了臉。燕王看老二的眼神,當場就想拔劍把他剁了。”賈琮撲哧笑出聲來。

    這會子馮紫英已過來了,向他二人抱了抱拳道:“琮兒,我問你幾句話。”

    賈琮看看賈赦,賈赦說:“快些,不可誤了正經事。”賈琮點點頭。

    馮紫英遂將他拽到一旁低聲問:“你們家那座御賜的大玉山子怎麼會沒了?”

    賈琮翻了個白眼:“這事兒委實不知怎麼說好。來日大夥兒娶老婆娶兒媳婦都千萬別隻盯着家世門第,品行更是要緊,貪婪的、拎不清輕重的老孃們兒要不得,娶錯了媳婦便敗了全家。”

    馮紫英急的跺腳:“怎麼回事!那東西可不是一般的要緊!”

    賈琮撇着嘴道:“當年我家二嬸子貪墨公帳,也不知道把錢花道哪裏去了。那麼多錢她究竟花哪兒了?她也沒地方花錢啊!就算花也花不了那麼多……”

    馮紫英打斷他道:“此事我知道。那時候你們家二太太盼着大姑娘得太上皇寵信當娘娘,錢都送進宮裏行賄了!這與玉山子什麼相干?”

    “我去!”賈琮脫口而出,“那太上皇也太無恥了!合着他都已拿了二嬸子的錢,還來要我們家欠的國庫銀子?哪有這樣的!——你都不知道他多無恥!拿璉二哥哥的前程來跟我們家換銀子,還讓林姑父那個臉皮最薄的人來告訴我們,搞了半天最後我們家是唯一還錢的人家,其餘各家都沒還!現在他老人家去了西天,那些債全都空了!別人家全都不用還錢!”

    “行了行了!”馮紫英隱約有不好之感,“說要緊的。”

    這會子已有人在喊“琮三爺”了。眼看起靈的吉時將到,賈琮一口氣兒把事說完,吧嗒吧嗒跟倒豆子似的。“我爹屁顛屁顛去庫房搬銀子好給兒子買官,才查出來庫房早已讓二嬸子和她的奴才搬空了。然後就逼着她還錢。她沒錢,就找薛家借。但人家薛家也不是開善堂的啊!借了錢得還不是?又不是一二百兩。她又拖了兩三

    年不還。她就沒錢可還!薛大哥哥何嘗是省油的燈?來我們家大鬧了一次,把寶玉哥哥那塊下界時含着的破石頭給搶走了當抵押。老祖宗根本不知道那石頭只是拿來做記錄的,以爲那是寶玉哥哥的命根子。命根子個頭啊!那一塊本來就是多出來的,不然還輪得到給他?嚇得使勁兒賣她的私庫、湊銀子還債給寶玉哥哥贖石頭。”他頓了一頓。“其中就有玉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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