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家哥倆整頓白家兵馬的功夫,賈琮、賈敘、劉豐和陳瑞錦四人正往蜀國而去。

    這幾個裏頭,賈敘是長輩,其餘三人皆是晚輩。只是劉豐與賈琮打小一起長大,聽了十幾年的後世思想故事;陳瑞錦這幾年皆是賈琮的貼身護衛,胡說八道亦聽得多;反倒是賈敘,當世之事算他見多識廣,說起理來有時還不是這幾個孩子的對手——三百年後太多對歷史的歸納總結。賈敘瞧了瞧劉豐,嘆道:“我竟不知道老大一羣親兵之後裏頭能冒出這麼多人物兒。”

    賈琮賊笑道:“五叔,我們是開了掛的。我的先生多而雜,我麼又不藏私,知道的都教給他們了。”

    賈敘乃正色道:“你小子小時候實在太過於聰明外露。劉登喜猶豫過數回要不要殺你,他恐怕二皇子約束你不住。”

    “哈?”賈琮怔了怔,“不是正好留給二皇子用麼?”

    “天家最怕有拿不住的人。”賈敘道:“太上皇那頭還好些,司徒磐時常在他跟前替你遮掩;自打你那犀角杯見白眼狼之後,劉登喜便打發了人詳查你。你那麼點子大說的許多話根本不是一個孩子說得出來的,天資再高也不可能。偏榮國府裏找不出能教你的人,你那些奇怪的師父也一個都沒查出來。他常年在宮中,性子謹慎,恐怕高手當中還有高手,不敢輕舉妄動。不然你小子早沒命了!”

    賈琮齜了齜牙:“這才叫真·皇帝不急太監急呢。如此看來還是司徒磐大度。”

    賈敘哼道:“他不是皇帝,要疑心也輪不到他。你若真是妖孽,正好幫他對付太上皇,他樂得在旁站乾岸兒。他現在自然對你好;若有一日當了皇帝,頭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賈琮摸了摸後腦勺:“越是聰明人越是疑心重。”

    賈敘乃瞥了他一眼:“你那些師父都是什麼人?”

    賈琮道:“實在沒法子告訴您老。不然,我哪裏憋得住?”賈敘彈了他一手指頭。

    幾個人途中在一處小鎮子打尖,遇上了件熱鬧事。有個姓袁男人看兒子越看越不像自己,倒是像鎮中的富戶郭老爺。他媳婦曾在郭老爺家幫傭,疑心頓起,試探拷問了媳婦數日。他媳婦死活不肯承認與郭老爺有私,只是有些話又不清不楚,讓男人打了個半死。媳婦家裏也不是省油的燈,叔伯、兄弟、大侄子、小外甥一大羣,上這男人家裏來鬧,於是兩家人家打起了羣架,滿鎮子瞧熱鬧。

    賈琮跟着去圍觀,口裏不住的批道:“這幫人會不會打架啊!哎呀,姿勢就不對!若沒打着人準得自己得摔一跤……”

    劉豐在旁煩了半日,提醒道:“五老爺和陳姑娘都沒吭聲呢。”

    “廢話!”賈琮給了他一個白眼,“他們是內行,對這種小兒科根本沒興趣!我這樣的半桶子水才晃盪嘛。”

    賈敘道:“你既知道自己是半桶子水,還晃盪什麼?”

    “一知半解耍嘴皮子本來就是人生一大樂趣好麼?”賈琮辯道,“懂得多就沒有這種探索加顯擺的興致了。你倆看這種低級羣毆是不是一點勁都沒有?”

    “也不是。”賈敘道,“那個穿藍布衣裳的小孩有天賦。”陳瑞錦點頭。

    “咦?天賦秉異的武學奇才麼?”

    “那還算不上,極難得是真的。你除了看熱鬧還瞧出什麼沒?”

    賈琮偏了偏頭:“牆根那兒的小姑娘是個好人。”乃指了指一個哭天搶地的女子,“這個大概就是被疑心與人有私的女子。”又指那小姑娘,“她摟着的孩子想必是疑似郭老爺私生子的那個。這種事孩子最容易嚇着,看起來還不到十歲吧,連親孃都不管他。要是沒有這個小姑娘,絕對能嚇出心理陰影來。”

    賈敘看了看那兩個孩子,點頭道:“女孩兒心細。”又問,“這事兒你看呢?”

    賈琮聳肩道:“站在男人的立場,單看那哭大媽的容貌,我不覺得什麼老爺會跟她有私。再說,這種小鎮子上的富戶都是很不得了的。若孩子當真是他的,肯定會要回去。至於長得像……”他思忖片刻道,“不知道兩家有沒有親戚關係。若沒有,倒是有幾分奇怪。兩個天南地北的人長得像我倒是信的。一個鎮子上兩個不相干的人家,概率太低了。狗血故事我能編出許多來。說不定是那女人羨慕富戶的傢俬,把自己的兒子與人家的換了?”

    過了會子,亭長領着幾個人過來,指手劃腳勸打架的兩下里歇手,沒人搭理他;亭長吆吆喝喝的累的夠嗆。

    忽聽有人喊:“郭老太爺來郭老太爺來了——”人羣嘩啦啦往兩邊分,有個白鬚老頭拄着柺杖扶着個孩子走了過來。

    劉豐立時皺眉道:“三爺,你惹事了。”

    “啊?與我何干?”

    “方纔,扶着郭老太爺的那孩子就在你身後立着。”劉豐道,“顯見是聽見你瞎掰了。”

    賈琮一癟嘴:“不是吧,主角效應麼?隨口扯兩句胡話也能被人聽去。”

    這郭老太爺顯見是個有頭有臉的,他一過來,打羣架的兩家登時住手了。誰知他竟全然沒理會打架的,走到賈琮跟前拱了拱手:“這位小哥,可否到小老兒家中坐坐?”

    賈琮看了看那孩子道:“我是隨口瞎猜的,老人家莫要當真。”

    郭老太爺又拱手笑道:“小老兒年輕時也曾出門闖蕩,如今老了,平素愛同外鄉人說了話兒、打聽外頭的事兒。並無歹意,只想聽聽新鮮。”

    賈琮扭頭看賈敘。賈敘遂說:“既這麼着,就叨擾老人家了。”

    郭老太爺雖什麼都沒說,打架的自然而然就不再打了,各自散去。亭長抹了把汗,向郭老太爺說了幾句恭維話,又命人去請大夫。賈家幾個人隨郭老太爺進了郭家,卻不進正廳,只往西北一間小廂房裏坐着。衆人吃了兩口茶,郭老太爺問道:“敢問小哥,方纔你說,那袁家的孩子?”

    賈琮忙擺手道:“當真是瞎猜的。”

    郭老太爺皺眉道:“怎麼猜的?”

    賈琮瞧了瞧這老頭,道:“才已說了。那孩子長得像郭老爺,他母親又不好看。一個富戶老爺縱然與家中女傭偷情

    也肯定挑個漂亮的啊!偷換孩子這種事我聽說過許多。”

    郭老太爺一驚:“偷換孩子的事兒你聽過許多?”

    “許多。”賈琮道,“真的很多,京城金陵廣州哪兒都有。”

    “只因爲這個你便猜的?”

    賈琮道:“老爺子,我們是路過的,在你們鎮上喫頓午飯而已。只知道這麼多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