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信口就攛掇真明去外洋殺國主權臣,真明沒好氣瞧了他兩眼:“急什麼?貧道這老胳膊老腿的能殺幾個人?還西洋人!”

    賈琮忙說:“您老這本事那是魔神級別的!回頭我列一張西洋諸國最關鍵的人物出來,有時候在敏感地點刺殺敏感人物可以引發歐洲大戰的!”後世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便是奧匈帝國皇儲遇刺,而二戰又是由一戰引發的。“孟德先生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道長,你們這樣的人物無聲無息活了一輩子,沒人知道發生過什麼,真的太不值得了。丈夫立八尺身名揚天下,何不轟轟烈烈走一回?史書本來就是英雄書寫的。”

    真明略怔了怔,仰天大笑,笑得賈琮渾身冰涼。從前看網絡段子,動不動就有“瀕死野獸般的絕望嘶吼”,作者是當作嘲諷使的。偏真明這會子之笑當真就是“瀕死野獸般的絕望嘶吼”。賈琮不禁往後退了兩步,還拉住了陳瑞錦的手。半晌,真明止了笑聲望着賈琮:“你說誰是英雄?”

    賈琮腦子裏早已轉了無數個念頭,欲在後世數不盡的故事中找類比,終於放棄了。乃盡力擺出心靈雞湯的神情,以王家衛腔緩緩的說:“道長從前做過什麼晚輩大略能猜出一二。保不齊殺過無辜者滿門,從九十老朽到初生嬰孩,從孕婦少女到孝子忠臣;也許還幹過晚輩猜不出來的惡事。這些事總不是道長自己想做的,總是上頭命你做的。你縱不做,總有人做。晚輩不是替道長開脫,那些事委實變不成旁人所爲。而那時候你是別人手裏一把刀,有人握着你,讓你做什麼就得做什麼,不得自主。可如今不一樣了。道長方纔說過,田七既沒了,誰也攔不住你,你便自由了。既這麼着,您老總還有自己想做的事吧。”不知不覺間已忘了裝逼腔,賈琮重重一揮手,“去他大爺的皇帝老子,去他奶奶的朝廷大局!人,總得爲自己活幾年。道長,道士不是你想做的,出家不是你想出的,石決明這名字也未必真吧。”賈琮直立抱拳,“敢問這位老前輩,尊姓大名?”

    真明又怔了許久,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賈琮鬆了口氣:雞湯還有點子用。真明笑畢,看着賈琮道:“你小子當真膽兒大。就不怕我是朝廷派來試探你的?”

    賈琮問道:“哪個朝廷?”

    真明搖了搖頭:“賈赦怎麼生出你這樣的兒子!”旋即又端詳了他幾眼,“你老子小時候膽兒也大,只是沒這麼大。”賈琮笑咪咪賣了個萌。真明輕嘆一聲道:“貧道出家前本姓史。”

    賈琮愣了三秒鐘,脫口而出:“該不會就是那個史家吧!”

    真明含笑道:“不錯。就是那個史家。”

    賈琮登時跌足:“當年先帝冤死史大將軍,你怎麼不救他?你武功這麼高,砸牢反獄、劫法場都行啊!”

    真明發了片刻懵,睜圓了眼猛的垂下淚來:“當年若有人在貧道身邊旁說兩聲這話……”

    終歸爲臣的常爲君權所威懾。一時衆人都不敢說話。半晌,賈敘寬慰說:“先帝總給史家補了個爵位……”

    賈琮哪裏不知道他是故意的?立時嗤道:“人都死了,要爵位何用?爵位不過三千兩銀子一個,批發零售,價錢好商量。什麼時候朝廷要收回去也不過一句話罷了。”

    又默然片刻,真明忽然嘶喊一聲“啊————”如獅吼虎嘯,斷人肝腸。聲音太響,賈琮捂住耳朵往後退了數十步,仍覺震耳。擡頭看小袁世凱也捂住了耳朵,廖守平卻立着不動。賈琮有些喫驚:他竟扛得住麼?再細細一瞧,廖守平已滾落了一襟的熱淚。真明喊完了,腳下一軟,“咚”的跌坐地下。

    賈琮在旁默立良久,走過去也一屁股坐在老道士身邊,道:“你們家不會養女孩兒。”老道士瞧了他一眼。賈琮撇嘴道,“我祖母實在一言難盡。”

    真明果然被他引着走了:“你們家的大玉山子當真是讓她私賣了?”

    賈琮皮笑肉不笑了下:“您說呢?她是您妹子吧,是個什麼性子您總瞭解一二。”

    真明嘆道:“你祖母是我族姐,男女各異,實在並無往來。再說……我離家太早,她縱這會子還在,想來也記得不我了。”

    “那倒未必。”賈琮道,“孃家的人她記得極清楚。”他忽然眨巴眨巴眼,喊了一聲“舅公!”真明愣了。賈琮又喊一聲,“舅公!”聲音愈發了大些,伸手抱住了老道士的胳膊。賈敘在旁低頭一笑——這小子素來是個臉皮厚的。

    真明啼笑皆非:“貧道乃出家之人,莫要死皮賴臉的。”

    賈琮無辜道:“我喊錯了麼?”

    真明板着臉道:“隔得太遠。”

    賈琮顧左右而言他:“你們家裏可有個枕霞閣?”

    真明想了想:“委實有一個。”

    賈琮嘿嘿道:“舅公,要不我送你一個號吧。就叫枕霞舊友如何?”

    真明被他東一榔頭西一棒弄糊塗了,好一會子才批說:“亂七八糟的!”

    賈琮嘆道:“昔日不可追,過去了的就過去吧。舅公身體這麼好,還有大把的時光可以面向未來嘛。要不要給你找個老伴?”

    “胡說!”真明瞪着他道,“愈發不省事。”賈琮呲了呲牙。

    這日之後,真明自然而然同他們湊在一處。只是也不說要跟他們混着,也不說去西洋玩刺客遊戲。九寨溝本爲天下少有的風景,多逛幾日也無礙。倒是廖守平那天讓真明觸動了,每每跟着他。廖守平不過纔剛開始學扎馬步,與真明的功夫乃雲泥之別,時常半道讓真明甩了。他也不生氣,次日依然跟着。

    這一日黃昏,賈琮等人才吃了晚飯要歇着,真明向陳瑞錦道:“可聽見什麼了沒有?”

    陳瑞錦側耳聽了聽,道:“不曾。”

    真明道:“有軍隊過來。”

    賈琮驚得站了起來:“啊?不會吧。”

    真明飛身越過院牆便沒了影子。許久,他回來道:“五千人有餘,沒有騎兵,山匪模樣,領頭的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

    賈琮立時道:“必須只能是衝着我們來的。”乃嗐聲道,“如此好景,可莫要讓他們污了。”因問道,“遠麼?”

    “尚遠。”

    &n

    bsp;   賈琮道:“橫豎這會子天色還早,咱們假扮做吃了飯就走,引他們離開此處。”

    真明瞧着他道:“送肉上砧板?”

    賈琮嘻嘻笑道:“打架未必能打贏,逃跑還行吧。我和廖守平袁世凱算拖累,你們四個皆是強手。”

    真明看了賈敘呂三姑一眼,道:“這幫山匪人多且精,咱們雙拳難敵四手,難以對付。”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