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良的人因動身晚,直至日落方尋到丁忘機。只是此人首級已被砍去,蜀王等人與他極熟絡,看屍身手上的黑痣與後背的胎記亦認得就是他。下手之人與殺死其餘隨從的當是同一個,劍法利落,功夫極高。兩封裝裱的蜀王手諭已明瞭,丁忘機與方雄是一夥的。方雄餘黨衆多,一時也查不出來是何人所爲。

    因世子挖開地道口後直追到城外的尼庵,裘良並未疑心那地道還有旁的什麼機關,故此亦不知道丁家宅子下頭還有若干密室。那些要緊的文書物件悉數讓賈琮等人暗暗搬走了。好傢伙,蜀國官場之事清清楚楚,誰與誰私交好、誰與誰結盟、誰與誰有親有仇。如此好處實在是原先沒想到的。賈琮驚喜,統統丟給劉豐。“當上司的感覺真好!”

    丁忘機既死,劉鐵大驚,登時轉而輔佐方易飛。方易飛只做不知,依着呂三丈所教的,查看呂三丈替她弄來的文書,安撫她祖父的餘部,以風雷手段穩住士氣。又親打探出了方勇屍身所在。因方勇是反賊,首級掛出去沒釣到餘黨,裘良只命隨意處置。下頭辦事的還算有良心,幫他弄了個薄棺材葬了。方易飛領着劉鐵趁夜黑風高之夜挖了出來,換上好棺木,在地下大廳補了個喪禮,又另買了塊風水寶地安葬。

    裘良竟分毫不知道!原來方易飛盜棺那日,呂三丈扮作閒漢哄那看守墳墓的老軍漢喝酒,把他灌醉了。老軍漢次日發覺逆賊的棺材被挖走,嚇得魂都飛了!恐怕上頭怪罪,趁着沒人知道,拿土將那個坑給填平了!自己只扮作無事人一般。此事就此遮蓋過去了。

    方易飛漸漸得了一衆部屬擁戴,愈發信賴呂三丈。呂三丈卻道:“小爺如今已握住人心,先穩兩年再漸漸做起來便好。丁忘機既除,在下也要告辭了。”

    方易飛愕然:“呂將軍不同我回營去?”

    呂三丈道:“如今我已生別志。我朝新近有個商黨,以紅骨記東家‘嗨爪’爲首,專替商家做主。”

    方易飛乃官宦小姐,皺眉道:“商家爲四民之末,性狡而貪婪。我祖父從前曾去紅骨記買火器,他們竟不賣!”

    呂三丈微笑道:“他們若賣了,蜀國豈非要打內戰?紅骨記與賈琮是結盟的。”

    方易飛想了想,道:“我記得方勇曾說,賈琮委實是天人下界,領了玉帝的差使便是對付西洋人。”

    呂三丈點頭:“賈琮要對付西洋人,紅骨記要對付強奪商戶財物的官吏,故此結盟。方大人也是方正,他若換個法子便能買到火器了。”

    方易飛眼神一亮:“什麼法子?”

    “他不是養了山匪麼?”呂三丈道,“北靜王爺水溶也是以山匪爲軍,去南洋打仗的。小爺若有心亦可。”

    方易飛苦笑道:“我們家都是婦孺,近些年沒那個心力。”

    “或是相助商黨,亦可算是自己人了。”呂三丈道,“商黨並非幫着商家爾虞我詐,乃是幫着商殺貪官豪奴。也不止是商家,尋常百姓也一樣。近日蜀國已有數位搶奪民產的豪奴貴眷死於非命,皆是商黨所爲。”

    “原來如此。”方易飛微微點頭道,“委實聽說過。我知道商黨是做什麼的了。”

    呂三丈道:“我已入了商黨,便是在查一樁案子時察覺了丁忘機之歹心。小爺如不計較,在下倒是覺得,方家與商黨可以合作。你們有人,我們有槍。那些仗着有個姐妹女兒得蜀王寵愛的小舅子老丈人,並靠上了幾個帶大印的叔伯同鄉便欺行霸市、巧取豪奪的豪強,那些官府或治不了的、或不敢治的。”

    方易飛神情一動。半晌才說:“我們能得什麼好處?”

    呂三丈含笑道:“好處多了去了,小爺略盤點盤點便可知道。易飛小爺倘若只捏着眼下這麼點子人馬,早晚縱不是讓蜀王滅了,也得還政與崢小爺。只看這幾年易飛小爺的本事。”

    方易飛側頭道:“只是我祖母……”

    呂三丈道:“方老夫人不過是個老女人罷了,她憑什麼說了算?這些日子相助小爺的人皆是外男,”他偏了偏頭,“沒事哪兒能去見老夫人呢?小爺,俗話說,後宮不得干政。老夫人不過是個後院女子,就不要讓她知道外頭這些事了吧。”

    方易飛擡目瞧了呂三丈一眼。此人經歷不俗,決計早瞧出自己是男是女,不過混着裝傻罷了。半晌,她點頭道:“呂將軍說的是。”

    次日呂三丈便引着她認識了劉豐,商黨與方雄餘部算是正經勾結到了一處。

    眼看着已入冬了,賈琮等人得回去過年,劉豐自然不能走。臨行時賈琮告訴他:“只不用出賣色相便好,其餘你自便。”

    劉豐微笑道:“不必,方家小爺已有當一世男子之心,再說她要瞧也是瞧上五老爺。”

    “胡扯!”賈敘道,“我都多大歲數了。”劉豐含笑不語。可巧呂三姑從屋裏走了出來,賈敘趕忙迎上去。劉豐與賈琮互視而笑。

    他們既要走,裘良並蜀王的兩個大兒子都來送行。司徒岑道:“來年我從嶺南乘船去西洋,先上你們島上瞧瞧。”

    “好哇~~”賈琮道,“我們島上新奇有趣之物多的很,你來逛逛也可多明白些西洋人。對了,最好粗略學點子西洋話再走。”司徒岑點點頭。衆人拱手作別。沒人跟真明商議他要去哪兒,他自然而然便跟着賈琮等人走了。

    一路上跑官道快馬加鞭,這日進了廣州城,直奔兩廣總督府。王子騰接到飛鴿傳書,知道他們這些日子會來,笑呵呵出門相迎。這老頭如今有兵有錢,儼然一個土皇帝,日子比從前在京城滋潤多了。

    大夥兒略說了幾句話,上客院洗漱更衣,賈琮遂去後頭見王子騰夫人。王子騰夫人乃告訴他:“寶玉如今正在廣州呢。”

    “哈?”賈琮一愣,“他不是遊學江南麼?”

    王子騰夫人道:“便是從江南一路過來的,來了十幾日了。他舅舅讓他過完了年再走。”

    “可去了島上不曾?”

    “還沒呢。因知道你們要來,想讓你們帶着走。”

    賈琮“哦”了一聲:“知道了。”不禁微微蹙眉。賈寶玉既要去承天府,顯見要見林黛玉的。但願這大半

    年遊學的日子他能長進了,莫唐突惹事。

    王子騰夫人瞧見了,問道:“琮兒,有什麼不便麼?”

    賈琮癟了癟嘴:“沒什麼不便,只是恐怕寶玉哥哥惹禍。他打小就給我們家惹下許多禍的。”

    王子騰夫人啞然失笑:“寶玉那孩子實在,有時口沒遮攔罷了。說起來……”她忽然眼神一亮,“那個你們送去檀度庵的姑子,叫什麼妙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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