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知道陳瑞錦有心將他打發出去,故意在府裏繞了半日的圈子,方從一位守夜的下人手中借到一隻老貓,又磨蹭半日纔回去。陳瑞錦將他方纔險些要喫的茶倒了些喂貓兒。過了會子,那貓嗷嗷直叫,四肢亂撓就想跑;兩個小廝趕忙上前抓住。陳瑞錦吩咐道:“放它去吧。”小廝一鬆手,只見那老貓長鳴一聲“嗷~~”,“嗖”的從窗戶躥出去沒了影子。良久,外頭遠遠的傳來多聲長長的貓叫。

    賈琮衝着窗口張望了會子,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口裏問道:“這貓兒怎麼了?”

    陳瑞錦淡淡的說:“沒聽過貓兒叫.春麼?”

    “哈?!”賈琮登時回過頭來,腦瓜子略轉了轉便猜着了,齜牙咧嘴,訕訕的道,“不是吧!”

    陳瑞錦哼了一聲,似笑非笑道:“若不是王老先生,琮三爺可就着了女人的道了。”

    賈琮摸了摸後腦勺:“乖乖!不是說宮裏頭的女子個個機靈麼?這麼直愣登的招數使出來能有用?”

    “我哪裏知道。”陳瑞錦道,“三爺不如去請教那位林姑姑。”

    賈琮愣了:“哈?!不是那個劉姑姑麼?”陳瑞錦瞧了他一眼,撤身出門徑直回她自己屋裏去了。賈琮在後頭瞧了半日,問兩個小廝,“她是不是生氣了?”

    一個小廝笑得咧嘴,使勁兒點了點頭;另一個道:“這還不生氣?顯見是生氣了。”

    賈琮跺腳道:“我最煩身邊的事兒都摸不清楚。”遂跑去王福屋子門口拍門。

    王福在裏頭道:“三爺,老奴睡了。”

    “拉倒吧!您老分明清醒的緊。”賈琮道,“我有件要緊事非得弄明白不可,煩勞您老會子。只片刻就好。”又壓低了聲音道,“老爺子,這裏又不是宮中,沒有無法無天……額,肆意妄爲的貴人。您老不用那麼謹小慎微的。”

    過了片刻,門“吱呀”一聲開了。賈琮笑眯眯在門口招財貓式招手。王福瞧着有幾分忍俊不禁,終還是不曾笑出來,躬身請他進去。他二人便在紅漆梅花小几兩邊的椅子上坐了,賈琮抿着嘴瞧着王福不言語。

    王福往門外張望一眼:“那兩位姑姑……”

    賈琮“哦”了一聲:“那兩位不是我們府裏的人,只是借住的,明兒早上就送出去,井水不犯河水、風馬牛不相及。”

    王福思忖片刻道:“三爺當真不欲納她二人麼?”

    賈琮正色道:“不止她們,旁人也不要。”王福的神情有些不大信。賈琮知道他在教坊司呆了一輩子,微笑道,“福伯,跟您老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賈三可謂天下最頂尖的人才,各家王爺都盼着招募我至麾下。若想收集美人,四處有人給我送來,要多少有多少。《抱朴子》中有云,物以少者爲貴、多者爲賤。既然美人來得容易,便不那麼惦記着想要了。自然,陳姐姐也是美人,還救過我許多回。我並非是因爲這個愛上她的。她身上有種我喜歡的獨立精神,肩並肩那種。當今女子,有這種風貌的實在太少了。”賈琮託着腮幫子喃喃唸到,“在我的後園,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不覺文青病發、神遊天外。

    王福自然不會打擾。二人默然對坐許久,賈琮猛然驚醒:“啊啊啊!迷瞪了!那個福伯,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橫豎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王福點頭道:“三爺只鍾情陳姑娘一人。”

    “嗯。所以其他人您老就不用忌諱了。”賈琮道,“那壺茶是怎麼回事?”

    王福道:“茶裏頭的藥是劉姑姑下的。自打前日起她便有那個念頭,只一直沒機會下手。方纔二老爺那頭出了亂子,旁人俱心思散漫,她方得手。林姑姑分明看見了只扮作沒看見,還替她遮掩。那眼神……”他又遲疑。

    賈琮掰手指頭:“一,不忍心壞她的事;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三,既然你傻待會兒就別怪我利用你;四,我的計策簡直完美。”王福有些好笑。賈琮又說,“想笑就笑嘛,這世上又沒人能管別人笑。”

    王福笑道:“三爺有些詼諧。依着老奴看,林姑姑之神情像是她盤算好的。”

    賈琮皺眉:“奇了怪了。林鸞這些日子所爲分明已經清楚形勢了,我還當她是個有腦子的。福伯,陳姐姐有些生氣,你幫我想想。這個林姑姑本來是太皇太后送給建安公主的陪嫁,我們勸了她些話,她極順溜的就答應了不給那兩口子添麻煩、過些日子搬出去,還幫了我們不少忙。我們家替她把她的朋友劉姑姑從宮中弄出來補償她,又給她們買好了院子鋪子算是獎勵她幫忙。本來多簡單的事。我有點傷自尊啊,素來以爲自己看人的水平就算不好、也不差吧。怎麼就錯看她到這份上?”

    王福思忖片刻道:“三爺說了,林姑姑答應得極順溜。”

    “嗯,陳姐姐略加提點她便自己明白過來,挺聰明的。”

    王福道:“沒有調理好的人,太皇太后豈能隨便送出宮來?”

    賈琮道:“她已叛了太皇太后,這一節毋庸置疑。”

    王福道:“那便是另有別的念頭的。三爺,若非有極大的利,人不會隨意叛主的。與女子而言,男人就是極大的利。”

    賈琮皺眉道:“不對。我們跟她說得清清楚楚的,她半點機會也沒有。再說宮中是什麼鬼地方,能離開難道不是極大的利?還有比自由更大的利麼?”

    王福道:“一樣米養百養人。三爺既是想不通此女心境,不如去問問她。”

    “肯定要去問她,不然我都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賈琮託着下巴,“您老是不是猜到了什麼?告訴我唄,免得待會兒太喫驚顯得很傻。”

    王福嘆道:“我都多大歲數了,什麼沒見過。三爺還是自己去問吧。”

    賈琮眨巴眨巴眼睛賣了半日的萌,王福仍是不說。沒奈何,只得站起來:“好吧好吧,我自己問去。嗯,您老覺得她二人是同夥麼?還是林利用了劉?”

    王福思忖片刻道:“不好說。宮中和教坊都有女子將姐妹瞧得比聖人、官家要緊得多,大都不是磨鏡。”

    “嗯,友誼重於事業的人也有。”賈琮站起來,“我去試探下。”

    他出門之時,王福在後頭說:“三爺彷彿有推己及人的毛病。”

    賈琮低低的“嗷”了一聲,擡目就看見林鸞端端正正坐在廊下。乃回王福屋中拎了把椅子過去坐在林鸞斜對面:“林小姐,聊聊吧。我有點摸不清頭腦。我以爲你是個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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