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黎瞥一眼賈琮,賈琮乃道:“這事兒你們說了不算。當日他母子二人窮得沒米下鍋時既沒見你們幫襯,這會子來要孩子,憑什麼信你們會好生養着他?”
族長冷冷的道:“這位客官放心,我老漢今兒立在此處說一句話,但凡有我一口,必定有他一口。”
賈琮道:“再有,你們對這孩子的母親心生怨恨,這孩子必然被村中其他孩子欺負。您老能管住大人,卻管不住孩子。”
族長道:“這個卻是無法。他母親造的孽,略微報應些在他身上也難免。”
賈琮道:“讓他離開你們村子去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豈不更好?燕王正命人建義務教育學堂呢,這孩子也能念個書,來日保不齊有出息。”
族長冷笑道:“跟着那麼一個寡廉恥無禮義的娘,還想有什麼出息。”
賈琮聳肩道:“這個寡廉恥無禮義的娘不會餓着他。”
下頭有人喊道:“族長,莫與他們廢話。橫豎今兒不留下金根他們別想走。”
那老婦也出來道:“幾位公子,金根終究是姓趙的,趙家村纔是他的根子。”
賈琮歪着頭思忖片刻,道:“那要不然這樣吧。讓金根改姓,跟着他母親姓,總行了吧。”乃回頭問道,“那個蔓蔓姑娘,你姓什麼?”
蔓蔓這會子正抱緊了兒子躲在施黎身後,聞言乃小聲道:“我姓孫。”
“行。”賈琮道,“讓金根改姓孫,就不與你們趙家有瓜葛了。她母親縱有些不大好的名聲,也與你們趙家無關,豈不好?”
當然不好!一衆村民七嘴八舌吼了起來。那老婦舉了舉柺杖:“都閉嘴——”衆人果然都閉了嘴。老婦乃上前兩步走到賈琮跟前道,“這位公子,她母親雖然有錯,罪不及金根身上。我趙氏不會連罪他的。”
賈琮道:“老人家,貴村這麼多人呢。您與族長能管住當面,哪裏能管的住背面?我方纔已說過了,孩子難免欺負他,也難免有女人嘴碎說些不好聽的,甚至有大些的少年會打罵他撒氣。不論姓什麼,離開這裏對他好。至於他母親——既然肯爲了養兒子做粉頭,她心中兒子比什麼都要緊,不會慢帶他的。”
老婦搖頭道:“這些皆不要緊。他是男丁。那淫.婦我們可以替她男人休了,金根是趙家的人。來日他長大了自會明白事理,他有了本事旁人自然不會再欺負他。”
賈琮哂笑道:“看吧,這就是代溝了。長大了自會明白事理。明白什麼事理?明白他母親有罪、族裏不嫌棄他的身世養大了他、他要對族裏感恩戴德?再有,等到他有了本事得等到什麼時候?少說十七八歲吧。他才四五歲大,到十七八歲還得十幾年,這十幾年就硬生生的讓人欺負麼?他將來若沒有什麼大本事,難道就讓人欺負一輩子不成?不論金根是男丁女娃,他都是人,不是東西。他生下來了,他就是獨立的。不是他爹孃之物,亦不是你們族中之物。自然,我這話你們是不會贊成的。無礙,誰管你們贊成不贊成。我們今兒就是能帶他走,你們就是沒本事攔阻。”
賈琮奇道:“幹嘛要從您老屍身上踩過去?飛過去不行麼?小七,幫個忙,帶金根飛過去好不?”
柳小七伸手到蔓蔓跟前要孩子;蔓蔓不敢給他,反將孩子抱緊了些。柳小七也不知在她胳膊上哪兒拍了兩下,蔓蔓不禁撒手;柳小七抱了孩子從數株大樹上踩過,當真如同飛一般,眨眼繞過村民到了外頭。衆人都傻眼了!
賈琮又向族長道:“來日這孩子長大了、明白事理了、有了本事,若還願意回村,自然會回來的。他自己做主。”
族長怔了半日,心下漸漸明白了:這三位不是他們攔得住的。恨恨的道:“他終須姓趙。”
賈琮道:“他願意姓趙也好、姓孫也好,哪怕不要姓氏都沒問題。”
老婦不死心道:“他在族裏,總有他一口飯喫;去了外頭難道就沒人欺負他了?”
賈琮道:“若能瞞住身份就可能沒有,在這村裏則肯定有。未來皆是變數,事在人爲。”
老婦道:“他在村中,我老婆子親自教導他,必不讓他學壞;他跟着那淫.婦,怕是不定長成個什麼人。”
賈琮看了看他們道:“我問兩位老人家一句話。今兒若是我們沒來,他母親沉塘死了,這孩子會如何?貴村還會好生教導他麼?說白了還不是同我們較勁兒?”老婦一時無語。賈琮道,“此事一出,他哪怕是養在養生堂也比村中好些。”乃拱了拱手,“就這樣吧。”
人羣中有個漢子出來,向族長道:“如今已委實沒有別的法子了。生死有命,隨他去吧。”
施黎這會子才移步上前微笑抱拳道:“多謝。”乃解開繮繩翻身上馬。
賈琮與領路的女子也跟着上馬,蔓蔓與那女子同馬。施黎順手帶過柳小七坐騎的繮繩吹了聲口哨。方纔那漢子勸開攔路的村民,族長與老婦俱不曾攔阻。賈琮向漢子抱了抱拳:“謝了。”漢子朝他微頷。幾個人催馬而去,出了村口,柳小七抱着孩子一躍落在馬上,一行人平平順順走了。
回到那暗窯子,老鴇等看見他們鬆了口氣,謝了半日的神佛。那個叫金根的孩子死抱着柳小七不肯撒手;柳小七也不大會對付孩子,有些無措。終是蔓蔓哄了半日纔將孩子哄走,賈琮施黎在旁笑了半日。
柳小七抹了把汗看着賈琮:“久聞賈先生能言善辯,今兒方得一見。”
賈琮道:“獨一家有理之事終究少,多半是各有各的道理。其實那老婦所言亦是有理的,只是打我們不過罷了。贏家要找理由還不容易?你在宮中見死掉多少宮女太監,幾個不冤屈的?”
柳小七嘆道:“剛出宮時,看宮外與宮中樣樣不同。這些日子四處跑着,再看外頭也差不多。”
“那可不一樣。”賈琮道,“在宮中你能偷懶麼?不能吧。事事有人盯着吧。”
柳小七尚未答話,那蔓蔓已過來拜謝了。柳小七忙指着施黎:“謝他便是。我不過是湊熱
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