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敘領着柳二與茴香到了孝慈縣馬力山查看,遇見一人鬼鬼祟祟的,張口便問茴香要天罡排序。賈敘挑了挑眉頭,抱着胳膊立在一旁袖手旁觀。茴香打量了此人一番,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趾高氣昂道:“我是你叔叔!”

    茴香道:“我沒有叔叔。”

    那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你爺爺的兒子,自然是你叔叔!”

    茴香一驚:“我祖父有三個兒子,都已不在人世。”

    那人忙說:“我家有你爺爺的親筆信,你瞧了便知道了。快些把天罡的排序告訴我!”

    茴香奇道:“什麼天罡排序?”

    那人愣了:“你不知道麼?”

    茴香道:“我不知道啊!”

    那人急了:“你怎麼不知道呢?我娘說了,你必然知道的!快些告訴我!等叔叔當了大官,必少不得你一份好嫁妝!”

    茴香也急了:“我委實不知道什麼天罡排序啊!”

    賈敘插話道:“這位兄弟,沒頭沒腦的讓人家姑娘怎麼聽得懂?究竟是怎麼回事?仔細說明白些。”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又看了看賈敘道:“你不是來我們家打聽了甄得仁先生麼?還記得我娘是他什麼人麼?”

    賈敘道:“我不曾見過你,不知道你母親是誰。”

    那人跳了起來,指着他道:“方纔你還說給我娘看的畫像就是她祖父!”

    賈敘道:“近日我給左近山民看的畫像獨有一張,就是甄老先生。不論你母親是誰。”

    那人噎了一下道:“我娘就是李翠花。”

    “哦。”賈敘點頭,向茴香道,“當年甄老先生在此處勾搭了兩個寡婦,當中一個便是李翠花。這麼看他有私生子?”乃問那人,“你叫什麼?”

    那人昂起頭來:“假名李藏珠,真名甄藏珠!”

    賈敘道:“甄兄弟,倘若是當真是甄老先生之後,方纔你問甄姑娘的天罡排序是什麼?”

    那甄藏珠愣了愣:“天罡排序……就是告訴皇帝的人可以當大官。”

    賈敘奇道:“爲什麼?”

    甄藏珠覷了他一眼:“你能不知道?你來這兒是做什麼的?”

    賈敘道:“我便是來查當年甄得仁在此做了什麼的。看樣子你知道?”

    甄藏珠又打量了他會子,搖頭似撥浪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賈敘笑指了指那個淺坑:“故此這個不是你挖的?”

    甄藏珠大聲道:“不是!我哪裏知道那是誰挖的,山這麼大。”

    賈敘點點頭:“也罷,不說就不說吧,回頭動了大刑自然就說了。”

    甄藏珠嚇得蹦起來:“我又沒犯法!”

    賈敘淡淡的道:“我管你犯沒犯法。我想知道,你不說,我就能動大刑。”乃看了看柳二。

    柳二兩步走上前尚未來得及動手,便聽那甄藏珠大喊:“憑什麼!我沒犯法!憑什麼!”

    賈敘道:“憑我是當官的。”

    甄藏珠喊道:“我也能當官!”

    “你現在是官麼?”

    甄藏珠哽了下:“……暫且不是。”

    “我現在就是官。”賈敘負手道,“你能不能當上官還兩說呢,還敢擺官架子。”又朝柳二擺了擺頭。

    柳二上前拎起甄藏珠隨意捏了幾下,甄藏珠殺豬般嚎叫了起來。茴香皺眉,低聲道:“他當真是我叔父?”

    “不知道。”賈敘道,“審訊你也得學學。”

    甄藏珠叫聲淒厲,茴香有幾分不忍,道:“不如好生問問他,何必動刑。”

    賈敘道:“打聽到李翠花是甄得仁的姘頭,我特意親去見了見。乃是個極尋常的山中寡婦,機靈能幹。這個甄藏珠不知輕重,顯見是讓他母親慣壞了。且只管平地挖坑,全然不知道那樣的物件絕非挖坑能挖出來的,又可知毫無見識。若好生問他他未必肯說實話,不如修理一頓,以他爲質去問李翠花。他知道的必然沒有李翠花多。”

    茴香聞言默然半晌,問道:“大人想必知道這裏頭藏的是什麼?”

    賈敘道:“不知道。只知道極爲要緊、關乎社稷存亡。”擡目看了看甄藏珠,“委實是件能立大功的東西——能不能當大官就不好說了,也保不齊是滅口。”茴香輕輕垂頭。這會子甄藏珠已在哇哇大哭了。賈敘道,“罷了。”柳二便住了手。

    甄藏珠已被嚇得不敢動了,癱在地上顫聲道:“老爺饒命……”

    賈敘冷笑道:“就你這模樣還想做官?”

    甄藏珠哭道:“小人再不敢了。”

    賈敘哼了一聲:“說吧。”

    甄藏珠遂招了。他從前皆不知道自己有個很了不起的老子,直至前些日子賈敘拿着甄得仁的畫像找上門來,李翠花方告訴他了生世。

    甄得仁當年這馬力山認識了新寡才半年的李翠花,勾搭到一處。後李翠花珠胎暗結。李翠花尚未察覺、甄得仁先察覺了。寡婦懷孕終歸不是什麼好事。甄得仁便給了李翠花些銀子,讓她假扮喫飛醋跟自己翻臉。甄得仁的另一個姘頭又上她門前去耀武揚威,李翠花罵又罵不過,那姘頭還不依不饒,只得去別處走親戚避風頭。她在親戚家將兒子生下來又寄養在那親戚家,自己依着甄得仁的話回到馬力山。

    甄得仁遂扮作與她重修舊好,又將那個姘頭哄住,兩頭跑享齊人之福。又告訴李翠花,那姘頭是個幌子,自己壓根兒不想跟她好;李翠花深信不疑。甄得仁替兒子取名藏珠,讓李翠花好生養着,“將來能當大官。”李翠花愈發深信不疑。

    又過了兩年,一日晚上,甄得仁趁着月亮領李翠花來了這個山坳,站在上頭指道:“這塊兒埋了皇帝家極要緊之物。將來總有一日,我們兒子長大了,皇帝也另換了一個新的。新皇帝肯定會派人到這裏來找東西。我有個孫女,知道天罡的排序,也會跟着皇帝的人過來。讓她把那排序說出來,我們兒子必能當大官。”

    李翠花牢牢記下了。後甄得仁辦完事走了,李翠花將甄藏珠接回來,只說是從親戚家收養的。知道兒子早晚能當大官,便很是嬌慣他。馬力山之事她從沒說過,直至賈敘拿着畫像找上門去。

    甄藏珠聞聽便知道自己快要當官了。因甄得仁只指給李翠花這個山坳,山坳極大、並不知道皇帝想要的東西在哪兒,他遂乾脆在這山坳左近搭了個棚子日夜守着,終有一日守到有人領着賈敘過來。山裏人眼睛亮。甄藏珠老遠便看見賈敘圍着下頭那點子湖水轉了好幾個圈子,便猜東西藏在湖邊。他並不知道該從何找起,又怕賈敘搶先找到東西貪墨了他的功勞,急的了不得,回去便睡不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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