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啊!”賈琮搭住陳瑞錦的腰,“上回我倆纔剛開始談戀愛。喂,你呢?個人問題有眉目沒有?蜀國自古出美女的。”
“暫且沒有。”劉豐道,“有了自然通報大夥兒。”乃看看他二人,“可要歇息會子。”
賈琮看陳瑞錦,陳瑞錦道:“你先大略說說怎麼回事。”劉豐點點頭。
司徒岑成親的事兒不小,該驚動的都驚動了。女方長輩說起來賈琮認識,就是蜀國重臣裘良的侄女。裘良出自景田候府,養了三個兒子;他二弟獨一子,三弟卻有二子一女。司徒岑與裘家大小姐訂婚之後,成都最好的商戶、作坊悉數幫着預備聘禮嫁妝,忙得昏天黑地。這些年,劉豐手底下的商黨已漸成勢力,想知道的都能知道。遂查看了兩家買的東西。拿着兩本冊子細細一瞧,劉豐覺察出些許不對來。
首先露出端倪的戒指。裘家陪嫁裏頭有金座的珍珠寶石戒指計八對,司徒岑自己也親去銀樓訂了戒指。大約是前陣子在大佳臘聽了賈琮吹耳邊風,他訂了個西洋金剛鑽戒指,還自己親畫了圖紙。他們本是在兩家首飾鋪子定製的戒指,偏這兩家都在劉豐手下。劉豐拿着一對比——裘家訂的戒指比司徒岑定的小了一圈兒。難道司徒岑不知道未婚妻胖瘦?或是以爲他心上人發福了?
再有,司徒岑的心腹四處蒐羅棋譜,永子一氣兒訂了六套,還在玉器店高價買了一套前朝傳下來的玉棋子。此外,司徒岑定親後登時買了一家頑器工廠,並請了幾個手巧的木匠,說是做玩意兒。還上城郊買了個莊子,並十幾匹懷孕的母馬和小馬駒。然而裘家的嫁妝裏頭竟沒有與“棋”或頑器搭邊之物,皆是尋常嫁妝。雖值錢的很,卻瞧着古怪。裘家兄弟三人統共之得了一個女孩兒,愛惜如寶盡人皆知;嫁妝卻過於中規中矩了些。
劉豐捏着冊子揣度半日,命人細查裘家大小姐。裘家的三老爺乃是二甲出身,如今管着成都府的學校。裘大小姐在蜀國貴女當中也頗爲耀眼,才貌俱不俗,當年險些做了世子妃。後忽然臥病兩年,後漸漸好了。如今年歲雖略大了些,依然不乏求婚者。只是裘家都不曾答應,直至這回司徒岑回來。尋幾個長舌頭的太太奶奶小姐探聽一圈,都說裘小姐性子活潑,身材高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且最愛玩兒。
又使人潛入裘家後宅走了一回,愈發覺出不對來。大小姐都快要成親了,竟被老爺打發到青城山上一處道觀修養去!對下頭的人說是前幾年病時在三清跟前許了願,如今還願去。而三太太得了這麼好的女婿,竟日夜以淚洗面,整個人以瘦了兩圈;大姑娘嫡親的弟弟也長吁短嘆的。
劉豐遂收買了裘三太太跟前一個嬤嬤,命她得風吹草動便送消息出來。十幾日後,那嬤嬤說,裘三太太發了通大脾氣,將屋裏能砸的都砸了,卻死死閉着嘴不肯告訴身邊人因何故而惱怒。次日,三太太鐵青着臉盛裝去了大房、又鐵青着臉回來,足足哭了兩個時辰、嗓子都啞了。
賈敘派了“遊俠兒”在蜀國,與劉豐本是合作同僚。劉豐遂託他往裘家大房祕查一回。那位也是大內柳家子弟,當晚便拿到了癥結所在。裘三太太白天去大房那邊,爲的是到祠堂走過場收女兒。原來,裘大小姐上頭曾有過一個夭折的庶姐。裘家在旁支裏頭尋了位姑娘,讓三太太收在膝下。那女孩兒模樣標緻的很,瞧着也聰明,晚上坐在小院子裏唸叨呢:家裏要她牢牢記住自己的“年歲”,萬不可說漏嘴——認了個孃親、巴巴兒大了三歲半。
賈琮聽罷啼笑皆非:“竟然還是繞不過調包計!他們就不怕圖窮匕見……額,掀蓋頭時司徒岑不就發現了麼?”
劉豐道:“司徒岑又不是什麼聽話的主兒,王妃必有後手。”
賈琮搖了搖頭:“神經病!”
陳瑞錦橫了他一眼:“站着說話不腰疼。人年歲越大顧慮越多。”
賈琮摸摸後腦勺:“我想賭一下。”
劉豐問:“賭什麼?”
“賭世子值得司徒岑信任,賭皇帝家還能找到兩個親兄弟。”賈琮站了起來,走到案頭提筆寫了張箋子,上頭只得四個字:見一面吧。乃將箋子翻過來,在後頭寫了時辰地址,命人送去世子府。
尋常帖子也到不了世子案頭,因此箋子沒頭沒尾的、又是賈氏馬行的掌櫃親自送來,世子方拿着了。他一瞧,地址乃是太白樓早年賈琮來時他二人會面的大雅間,後頭還寫了一行字:最好世子付賬,晚生付賬也行。世子想了想,賈琮的字跡他見過,便想起來了。他素知賈琮性子張揚,又聽老三說他兩個如今已成了朋友,卻不知賈琮鬼鬼祟祟的要見自己作甚。
次日,世子依着時辰去了太白樓,賈琮已恭候多時。酒菜上席,賈琮示意將服侍的人都下去,方正色問道:“司徒岑那待過門的媳婦兒,婚事是王爺親賜的麼?”
世子一怔:“是他許了的。”
賈琮皺眉:“許了,但是並不贊成?”
世子有些糊塗:“賈先生究竟何意?”
賈琮嘆了口氣,側頭凝神望了半日窗戶,方扭回頭來看着世子道:“我今日來是想試探下世子,想知道司徒岑遠避西洋究竟值不值得。”
世子呼吸漸長,良久才問:“何事。”
賈琮道:“自古癡情最傷人。有些傷,砍第一次未必致命,再砍第二次說不得
就得死人。人人都有生命不可承受之輕。”乃坐正了些,輕聲道,“王妃與裘家聯手給司徒岑下套兒,使調包計換掉了他心上之人。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兒已被送走了。”
世子大驚:“不可能!我父王都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