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他們幾個皆藏在司徒岑住的客棧裏頭,忽聽有人投石問路,便派了一個護衛出去打探。不想他們全然不守規矩,那護衛一出去便遇上賊人兩個打一個、好懸讓人殺了。周虎等人見來者不善,趕忙出去幫忙,一個個的全都讓人套住了。直至那姓柳的鏢師趕過來方與對方打了個平手。柳鏢師見狀不妙竟祭出暗器來、連傷兩個。賊人見勢不好,領頭的吹了聲口哨,趕着跑了。待衆護衛與柳鏢師趕回司徒岑兩口子那屋子,空蕩蕩的沒有人了。
周虎立時抓了客棧老闆來審問,不想此人當真什麼都不知道。有護衛在廚房剩的羊湯裏聞出了*藥。老闆連聲叫屈。原來此湯乃是極大的一鍋,許多客人都喝了。周虎等人依着夥計給的名錄一間間屋子查下去,果然全都被迷倒了。老闆顫聲喊冤:“委實不是小人做的!”
那柳鏢師道:“不是他。”
周虎問:“何以見得。”
柳鏢師道:“爲兩個人迷倒滿店客人,如此愚蠢如何做得了賊?第一單買賣就得讓人報了官。”
“他這裏若是黑店、一個不放過呢?”
“黑店的夥計手段更高明,且黑店豈能只有一種藥?我已查過,沒有旁的綠林物什。”
幾個人出到外頭尋查可疑痕跡。這客棧南來北往的客商不少,門口盡是馬蹄印子。周虎查看半日,尋到一行新鮮馬蹄印是往外走的,略跟着走了會子,便在路邊瞧見一物明晃晃的。拾起來一看,乃是一支碧玉金簪,裘氏頭上的。柳鏢師皺眉道:“剛纔幾個人功夫那麼高,竟不會掩藏行跡麼?”
周虎道:“如今也沒別的線索了,留幾個人在此處,我跟下去。”
柳鏢師道:“我本奉命保護王妃而來,與你同去。”
他二人追着馬蹄印出了鎮子,轉入一座小農莊,裏頭空空無人,院中卻七零八落的有許多腳印。忽聞遠處人聲傳來,二人忙閃躲到房樑上。不多時,有兩人垂頭喪氣走了進來,愁眉苦臉面面相覷。
高個子說:“如何是好?”
矮子想了會子:“既知道讓姓方的弄了去,總有法子談判。”
高個子問:“那人究竟是誰?他的話我怎麼不大信呢?”
矮子說:“憑他是誰,不能讓他活着。不然咱們又得換東家了。”乃從懷中取出一物,“噹啷”一聲丟在八仙桌上。
周虎認出是司徒岑的匕首,登時跳了下去。這兩位大驚,拔出兵刃就砍。他倆對付司徒岑綽綽有餘,打周虎哪裏是對手?不多時便被擒住。周虎喝問匕首從何而來,二人眼神閃爍。
柳鏢師也從房樑上跳了下來,和顏悅色勸道:“周大哥,大家都是出來混飯喫的。俗話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何苦來又是動拳腳又是動刀劍的?還有什麼不能用銀錢解決呢?”說着從懷內掏出一卷紙來,隨手夾出一張伸到他二人眼前晃了晃,乃是五百兩白銀的銀票子。他咳嗽兩聲收起銀票子來,將那一大卷放回懷裏。“我敢打包票,你們那東家是沒法子活着看到下個月的太陽了。本月內必死!二位,不如這樣。橫豎你們東家明天后天也死不了。你們別讓我們哥倆費事,能說的都說了吧。我們呢,也不拆穿二位。你們回去只扮作事情辦妥的模樣跟你們東家交差領賞,然後收拾收拾值錢的物什,趁着四下無人趕緊走!東瀛北美西洋南洋,你們想去哪兒去哪兒!活着不好麼?銀錢不喜歡麼?”
柳鏢師微笑道:“我們和二位一樣,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說着從懷內掏出一個令牌來晃在他跟前。
高個子大驚:“太平鏢局!他真的認識太平鏢局的人!”
柳鏢師齜牙冷森森的一笑:“我們鏢局已經十五年沒失過鏢了。若開了這個口子,我回去可就沒臉見人了。你們東家來歷再大,也大不過我們東家吧。我爲什麼說是‘下個月’呢?因爲我們只是鏢師、只管保鏢,鏢平安就好。然而這事兒、我們不可能不上報。等我們東家知道之後、打發人來查清楚、再報復下來,可不得下個月麼?如今他就在蜀國;若在京城還更慢,得拖到下下個月去。”
那二人又互視半日,高個子低喚:“兄弟……”
柳鏢師又慢條斯理道:“俗話說,好漢不喫眼前虧,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何苦來?左不過爲了賺兩個養家餬口的錢跟着你們東家混,把命填上去就不划算了是不是?”
高個子心下顯見晃動:“我們東家是田……”
矮子喝到:“閉嘴!”
柳鏢師哼了一聲:“既這麼着,我就不管了。周大哥,你隨意。”乃袖手往外頭走去。
周虎面沉如鐵,冷森森的說:“敬酒不喫喫罰酒。”上前擰住高個子的肩膀稍稍一動。
便聽高個子如殺豬般嚎叫起來:“我說我說……”
柳鏢師登時回過身來拍掌道:“這就對了嘛!你們東家給你們多少錢,還怕我們東家不給麼?”
高個子不管矮子如何使眼色,張嘴巴拉巴拉的說了。原來他二人乃是福平縣令田大人養的打手,今兒奉命過來公幹。客棧羊湯裏的蒙汗藥正是這高個子下的。他們一夥二十幾個人,幾個望風、幾個扮作打架引開客棧夥計,其餘幾個抗了司徒岑兩口子上車運到這小農莊來。高個子不是要緊人物,與其餘十幾個人在外頭候着,隱約聽裏頭有人說“一刀砍了”,想來說的是司徒岑。
周虎斜睨了矮子一眼:“怎麼沒一刀砍了?”
矮子悶悶的說:“恐怕留下血跡被官府發現。殺人見血比不見血的案子好破得多。”
柳鏢師湊熱鬧道:“怎麼不掐死?”
矮子垂頭道:“一時腦子懵了,沒想起來。只想着橫豎要挖坑埋了。”
柳鏢師道:“
虧得你們懵了,不然小命不保。你們東家做什麼要迷暈了他們兩口子?”
矮子道:“我們東家素來假扮做王妃的哥哥稱霸一方。此人今兒路過我們的地盤,竟說出‘王妃只有兩個弟弟並無哥哥’的話,可知他是知情人。倘若他認得王妃孃家人、跑去成都拆穿我們老爺呢?偌大的根基不就沒了?”
柳鏢師怔了半晌:“這……田縣令假扮皇親國戚、怕被拆穿,遂滅口?”
矮子點頭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柳鏢師啞然失笑:“太陽底下什麼新鮮事都有。王妃好像不姓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