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樓子鬧劇當日下午, 賈琮等人才剛歇過午覺,蔣玉菡一家三口便找上門來了。<賈琮詫然,忙命人帶他們進來。柳莊原本在屋裏的, 聞言立時起身出去了。

    婁金橋正跟兩個護衛立在院中比劃拳腳。柳莊走過去道:“都住一住,馬上有客人進來。”三人立時收招。柳莊隨口向婁金橋道,“你不是羨慕我們今兒看的戲?這會子那戲班子的班主、太太領着兒子來了。”

    婁金橋霎時驚喜:“和春班?”

    柳莊點頭:“咱們相公賞了他們班一桌酒席, 還幫蔣班主解了困,他們這是來道謝的。”

    婁金橋搓了搓手:“我聽過蔣班主的戲,真真好嗓子。”

    柳莊笑道:“那會子我便猜你是蔣班主票友。他們馬上就進來了。等跟先生道完謝, 你可進去見一見,讓他當場唱個曲子也不是難事。”

    婁金橋忙擺手:“不必了不必了。正經論起來我也算不得蔣班主票友, 不過愛聽他的戲罷了。我只立在廊下遠遠瞧一眼便好。”

    柳莊也不勉強:“那你挑個好位置。要不要我們幾個立在你身旁做掩護、免得突兀?”

    婁金橋道:“也好。不然我巴巴兒盯着人家瞧,人家不得怕了我。”

    柳莊一笑, 與兩個護衛陪着他走到廊下,選了個看人方便之處閒坐。柳莊與護衛們胡亂聊天, 婁金橋過一時往院門口張望一眼。不多時, 門子領着蔣玉菡一家來了。從進院門起婁金橋便一眼不錯望着他們,直至進了屋子。那一家子從頭至尾沒留意到有人在偷窺。柳莊乃道:“你們聊, 我得進去了,說不定派得上用場。”便跟着進了屋, 撿窗前的角落搬杌子坐着。

    賈琮正笑容可掬的不許他們三個磕頭,還指了客座的椅子讓他們坐。沈之默送茶點上來。賈琮看蔣淨哥穿了身乾乾淨淨的石青色布衫,臉上的戲妝早已卸去,瞧着像個正常男孩子, 點點頭。乃看着尤三姐道:“上午我見着蔣班主時,瞧他那模樣並不認得我。你沒告訴他來見過我?”蔣玉菡一愣。

    尤三姐忙說:“這兩日那位派了人在我們班子盯着呢。我一個字沒說,他們爺倆這會子還不知道。”

    蔣玉菡低聲問道:“你來找過周先生?”

    賈琮擡起手:“好了,不如我來說吧。”蔣玉菡忙應“是”。賈琮吃了口茶,“不過我要先弄清楚情況。蔣太太,既然你什麼都沒說,怎麼上午戲樓子裏纔剛鬧了事、那位還在你們家安插了人手,你們下午就全家過來找我了?不怕那位起疑心?”

    尤三姐道:“周先生幫我們家洗脫了冤屈,還賞下酒席,我便拉着當家的說必得親來道謝。又聽說貴人賜了周先生一把隨身的摺扇子,遂讓拉上淨哥來熟個人面。那狗腿子聽了立時贊成。如此方能順順當當過來。”

    賈琮點頭:“你倒是機靈。想瞞住敵人,先得瞞住自己人。”乃向蔣玉菡道,“昨天尊夫人來找過我。她偷聽到了老三的一些安排。”蔣玉菡面色一變,兩口子都不自禁去看兒子。蔣淨哥身子微顫了兩下,顯見他自己是知道的。賈琮看了會子接着說,“身爲母親,自然不能接受這種安排。遂壯着膽子來求我救你們兒子。我告訴她,燕國已經實施義務教育,朝廷勒令每家每戶的孩子,不論父母是幹那一行的,都務必去學堂唸書。”

    蔣玉菡眼神一亮:“先生之意是?”

    “我答應尊夫人帶令郎去燕國唸書。”

    蔣玉菡大喜:“此言當真?!”

    賈琮微笑道:“不過蔣班主你也得幫我點子忙。”

    蔣玉菡忙站起來:“先生只管吩咐,做牛做馬小人在所不辭!”

    賈琮擺手:“別動不動就做牛做馬,好端端的人做什麼動物。”他思忖道,“眼下看來,老三是沒幾天活頭了。”

    蔣家三口齊刷刷大驚:“什麼?!”

    賈琮道:“上午那事兒,我雖並不清楚究竟,顯見是老三想對付世子。齊王身邊那個四十多歲穿錦袍的是世子吧。”

    蔣玉菡點頭:“是。”

    “若非我早早下樓攪局,世子那方今日說不定會損失慘重。”賈琮聳肩道,“只可惜反倒把老三暴露了。暗勢力一旦遇上了朝廷,只有土崩瓦解的份。世子不會放過他的。你們只管安心,我敢說,老三死定了——不是形容他會很慘,而是字面意思的死定了。”蔣玉菡兩口子互視了半日,都滾下淚珠子來。賈琮敲了兩下茶几,“故此……小孩子離開父母不是什麼好事。蔣太太你考慮一下,要不要陪着孩子去燕國唸書?”

    尤三姐驚喜道:“能麼?”

    “能啊!”賈琮道,“連你都可以去念快速掃盲班。”

    窗戶邊的柳莊忽然插話:“對了,有件事我極好奇。戲班子裏頭的人要學認字的麼?畢竟得看戲本子不是?”

    蔣玉菡雖聽說周相公身邊有個美貌小廝,柳莊那氣度實在太不像兔爺了,以爲他是個護衛,乃笑道:“也略學幾個字看戲本子。只是認得,不大會寫。”說着忽然腰桿子一直,微微有幾分炫耀,“我兒跟吳先生唸了書的!”

    “是麼?”柳莊看了看蔣淨哥,“模樣兒倒是斯文。寫兩個字來我瞧瞧。”

    賈琮指了下柳莊:“莫看他年輕,來歷不俗。他是我跟我們林相爺和京營節度使賈將軍暫借來的。”

    蔣玉菡大喜,起身向柳莊打了個千兒:“謝貴人眼青。”柳莊微笑受之,默認了自己是貴人。

    案頭本來設着文房四寶,尤三姐親自研墨,兩口子期盼的望着蔣淨哥。蔣淨哥乖乖的拿起筆寫了幾個字。賈琮柳莊都圍攏過去。那字雖稚嫩,倒也方正,乃是“溫故而知新”。

    賈琮道:“底子還行啊。”

    柳莊道:“骨架子偏弱,下盤不穩。還得好生練練。”

    賈琮笑道:“別要求那麼高,人家孩子主業是唱戲,沒什麼時間精力練字。”

    柳莊道:“就事論事罷了。日後進了學校,依然得搭字架子。”

    尤三姐喜道:“如此說來,我兒唸書之事,準了?”

    賈琮點頭:“嗯。等世子把老三宰了,你便帶他去京城。我命人安置你們。”

    尤三姐看了看丈夫:“世子想……三殿下還得些日子。三爺,可否就依着我們昨日所議,假扮做你瞧上了我兒將他留下?”

    賈琮有些猶豫。柳莊又插話了:“老三雖爲強弩之末,幹他們這行的也毫無抵抗之力。依我看可以留下他保護一下。盧大人乃一介文人,未必有本事極快查明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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