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聖人忌日後第二天, 賈琮耍嘴皮子哄得衍聖公決意去燕國借勢。︾樂︾文︾小︾說|柳小七拍拍賈琮的肩膀:“你這三寸不爛之舌還沒養廢。”

    賈琮笑眯眯道:“其實很簡單。跟打仗一樣,挑對方的軟肋先下手爲強。孔允憲、吳先生和齊王他們家都十分在意,偏我知道些他們不知道的信息, 便會先聽我說。當然,主要功勞在於齊王盯上人家的古本。”

    幾個人當日便搬來孔家留宿。旁人還罷了,沈之默也算半個儒家子弟。明面上雖不顯, 心裏頗有幾分激動。遂領着攝影師四處轉悠拍照留念,還扯上了許多孔府的人合影,連那個一眼看出孔允憲詩中典故的門子大叔在內。

    賈琮此人傳聞甚多。孔允憲看他是個隨和性子, 便試探着詢問真假。賈琮自小忽悠人長大,輕車熟路, 高信息量砸得小朋友腦子壓根跟不過來,徹底把這少年的好奇心打開了。賈琮是個不認識規矩的, 隨意摸了摸他的頭頸道:“尋常男孩子在你這個歲數,爬牆上樹無所不爲。你也太.安靜了些。這樣對身子骨兒極不好。我家珠大哥哥也是如此, 二十來歲就走了。衍聖公世代不長壽, 只怕有活動太少的緣故。其實你爹還年輕,從現在開始鍛鍊來得及的。若一直這樣, 大約也只得四十多歲的命。”

    孔允憲早已讓他哄住了,忙問:“如何鍛鍊?”

    “跑步做操都容易。”賈琮想了想, “這趟去京城,請御醫好生把把脈,再學點子五禽戲之類的健身操吧。張家老爺子已回京。他最擅長替人調理身子,我父親體虛也是他幫着調理的。不然, 就我爹當年那般又是縱慾又是酗酒的,這會子還在不在都兩說。我林姑父替太上皇執掌江南鹽課多年,積勞成疾,連御醫都說難救,也是他瞧的病。”乃隨口道,“林姑父本該在二十六年前……還是二十七年前?日子太久不大記得了——捐館揚州城的。如今那模樣,活到一百歲都沒問題。”

    孔允憲身子微顫,拱手道:“敢問這位張老爺子大名?是什麼人物?”

    賈琮微笑道:“老人家名諱上一字友下一子士,亦是位儒生,其子乃貴州巡撫張源。”

    孔允憲思忖片刻:“壽命不是生死簿定的?生人還能更改不成?”

    賈琮擺手道:“生死簿並非一成不變。人變了、生死簿也會跟着變。本該因爲意外事故死去之人遇上救星、本該因病而亡之人遇上良醫、本該冤屈而死之人遇上神探,皆能改換生死簿。我這輩子已替許多人改了命。還有,若有人能及時勸奸惡之輩改邪歸正,原本該死於他們之手的無辜者便能活着,他們自己本該死在菜市口、亦可延長壽命。萬事萬物皆是相通的。曲阜的蝴蝶扇動翅膀,說不定會引起北美德克薩斯的一場龍捲風。”

    孔允憲點頭道:“原來如此。難怪你們《燕京週報》上時不時的便會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句子。”

    賈琮驚喜:“小公子還看那個?”

    孔允憲笑道:“委實有許多好文章。”

    賈琮輕嘆一聲:“導人向善乃善中之最。這一則卻非我所能。我本性帶殺,被我所救之人與因我而死之人的數目比起來,小到可以忽略不計。故此我極敬重那些能導人向善之輩。例如我的姑父林海老大人。他當年在臺灣府執掌的報紙教育了整整一代人。如今他回京了,他的徒弟依然在教育下一代。《燕京週報》也是他指導建立的。難以想象,假如他早早的沒了,還有誰能將那幾份報紙做得那麼好。”他看着孔允憲道,“我瞧着,衍聖公也是善人。善人讓自己長壽、多多影響世俗與後代,這事兒本身就是個極大的善舉。天底下真真良善之輩實在太少了,每一個都很珍惜。”

    孔允憲讓他說得心潮起伏,道:“王爺有此心,已是萬民之福了。”

    賈琮毫不謙虛道:“我國萬民之福罷了。與外洋諸國而言,我卻是惡魔的親戚。”

    二人說完了,孔允憲便去見他父親。

    衍聖公可巧也心情好。賈琮跟他說自己借用了南洋馬來國主周冀的名字,衍聖公不疑有它。方纔齊王打發來的官員繞着圈子套話,想知道孔允憲將他喊走是去見誰了。衍聖公起初只以各色典故暗示。那官員讀的書哪有衍聖公多?打一個比方聽不懂、換一個比方依然聽不懂,急得漲紅了臉。最末衍聖公才透露:“乃是外邦國主。”嚇了那官員一跳。衍聖公瞧着頗爲暢快。

    孔家父子並不知道張源是捐的官兒。既然張父乃儒生,他自己如今又官居從二品大員,便默認爲科舉入仕了。且他們於醫學一道上皆是外行。聽說他替林海續了二十六七年的壽命,登時將此人擱在“神醫”一檔上。有了儒家出身的神醫調理,定能長命百歲。爺倆霎時對自己的壽命信心倍增。

    並賈琮“導人向善”那段話說的實在懇切,衍聖公暗暗揣測:此人想必當真是三壇海會大神下界。因身負天帝之命殺戮外洋,難以普渡衆生;偏他本爲道家子弟、掩不住渡人之心,方欲借人間善者導人向善。念及於此,衍聖公已信任了賈琮八.九成。

    三日後,衍聖公便告訴族裏自己要去燕國一趟。族中之人大都反對。衍聖公自然不能說想借勢保自家的古本,遂將“神醫張友士”宣揚了一回,道:“咱們家世代不長壽。這位張神醫竟有扭轉宿命、變更生死簿之能,也不知是哪位神仙下界。先戶部尚書林老大人本已病入膏肓,硬生生讓他救活了,如今比常人還康健些。”孔家不止衍聖公短壽,旁人也多有短壽的。聞聽此言,霎時齊刷刷贊成。口裏說期望張神醫替衍聖公延年益壽,心裏都盼着此人當真有那本事、回頭也替自家瞧瞧。

    此事不脛而走。曲阜縣令與齊王派來借書的官員皆大驚,同時上門欲攔阻。奈何衍聖公給的藉口實在太好了,總不能不許人家看大夫不是?他們家世代不長命乃是明擺着的。那兩位絞盡腦汁愣是尋不出法子來不許他去,急得團團轉。轉了個把時辰,

    二人決定打發人快馬趕去齊王府見齊王。

    論理說那人上午出發、下午就該帶着齊王之命回來了,偏等了兩天還沒回來。這頭衍聖公與嫡子孔允憲一道收拾妥了行李,擇定吉日就要走。實在沒法子,曲阜縣令決意自己走一趟。

    匆匆趕到齊王府,只見門口鬧哄哄的不知多少朝臣在等召見。忽聽有人喊了聲“老爺”。曲阜縣令一瞧,正是自己打發來的那小吏。忙上前責備道:“不是讓你快去快回的?這幾日做什麼去了?”

    小吏苦笑道:“卑職還能做什麼?日日在這齊王府門口求見呢。大人瞧瞧這些都是穿什麼官袍的,咱們這般小人物哪裏插得進去?”縣令回身看了看那羣老爺們,自己這身官袍委實太寒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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