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夢境中的場景不斷在他腦海中回放,那些悲慘的畫面令他倍感恍然,一時難以言語。
“你還好嗎,裘德?”那位神祕法師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藉由法術,我對記憶之種的大致內容稍加探測,誠然是段令人悲傷的故事,但那只是夢境,別太當真了。”
“直至最後遍體鱗傷、神志不清、沒有自我意識的時候,梅希雅……她還在不斷呼喚戀人的名字。”裘德蜷縮身體、用力抱住頭,“太慘了,她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遭受這種對待?梅希雅(hea),爲何青梅竹馬到最後都是這種結局……”
瑞達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他繼續勸道:“你看,說到底是羅伊研製出這種藥物,倘若他沒有這麼做,那麼結局多半不至於此。一心復仇,往往會令那些愛你、關心你的人受牽連。報復,這類以暴制暴的行爲,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對,”少年想起自己與教會的衝突,尚未來得及細想便急忙否定,“倘若不以暴制暴,我們應當如何應對暴力?不依靠自己的力量,難道靠服從與祈禱嗎?”
“秩序還是有存在的必要的。”酒館老闆聽上去頗有感慨,“看得出來你不喜歡那些大義凜然的說教、條條框框的規矩。坦白地講,我也不喜歡。然而若想維持世界的和平與穩定,它們發揮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眼下這動盪戰亂的時代,盜匪橫行,這類慘劇恐怕比比皆是。”瑞達如是總結。
“那就要讓這些強盜全部付出代價。”裘德突然立起身,轉身注視那位神祕法師,“如沃托克所言:‘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回憶起先前看見的懸賞令,他提問道:“歐切丹特附近,是不是有一夥自稱紅巾兄弟會的強盜?他們的首領名爲斯莫卡德?”
“是的。據說紅巾兄弟會藏匿在東南邊的山裏。”瑞達打量着面露決意的少年,“你是看到領主貼出的懸賞了?然後打算去消滅他們?”
“我會去的,我不會讓這樣的慘劇再度發生。”握拳起誓過後,裘德隨即想起生病時照顧他的那名少女,不禁問道,“說起來,你能告訴我關於鎮上那位賣花少女的事情嗎?她自稱梅希雅,與夢境羅伊記憶中的梅希雅長得一模一樣。可是,梅希雅不是……?”
“抱歉,但我來這座小鎮經營酒館至今也才三年時間,對於這裏過去發生的事情我瞭解得並不多。”酒館老闆攤了攤手,“不過那孩子時常會到酒館門口賣花,我對她稍有些印象,你剛纔說她叫什麼……梅里?”
“梅希雅。”少年更正道。
“好吧,梅希雅。”瑞達苦笑兩聲,似乎努力進行回憶,“我記得,是個很懂禮貌的女孩子。”
顯然這並非裘德想了解的內容,他接着拋出一連串詳細提問:“除此以外呢,你知道她父母的情況嗎?他叫羅伊叔叔,
“實在抱歉,我對她的印象僅限於此。”酒館老闆露出無奈的神情,“至於羅伊,我更是從未曾見過。裘德你若是想了解這些事情,可以到黑荊薔薇問問,酒館大廳裏什麼人都有。”
“時間靜止在你入睡後不久便終止,我們在外邊待得太久,是時候該回去了,我還得繼續做生意。”說話時,瑞達朝南方望去,“不過在此之前,畢竟你是斯坦提柯姆的學徒,還有一件事情必須讓你知道。”
“什麼事情,關於老師的?”
“不,關於你的。”酒館老闆轉首凝視少年,神色稍顯古怪,“剛纔忘記告訴你,記憶之種通常是雙生的。我先前提到的特殊情況,實際上指的是夢境的反常互換。當你的夢境受到他人記憶的影響時,對方的夢境亦將受到你的記憶的影響。”
“就結論而言,現在羅伊也已經體驗過你的部分記憶。具體哪一段不得而知,但大致應該是你印象最深的某段記憶。”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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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避免對大衆造成驚擾,瑞達並未再使用傳送法術,裘德則隨他一同自鎮北塔林河畔步行返回南部的黑荊薔薇。
這名酒館老闆自稱老師的朋友,學識淵博、實力深不可測,但他表現得卻十分平易近人,與斯坦修老師的嚴厲刻板完全不同。回想起諾薩的隨和與幽默,少年不禁反思:是否這些厲害的高手大多如此。
夢境中的慘況仍然縈繞在他心頭,即便與瑞達交談時仍舊揮之不去。裘德總是不由自主地去回想那些場景,雖然僅是夢境,但他彷彿身臨其境,羅伊無法遏制的憤怒、深入骨髓的悲慟,他均能感同身受。
原來體驗他人的記憶竟會對自己造成如此大的影響,少年不禁暗自感慨,雖然明知那些場景並非他親身經歷。
聖光教派,蕾婭的信仰,阿方索斯大主教所倡導的秩序與教化,是否的確有其存在的價值,裘德亦對此展開些許反思。
建立和平而穩定的社會太過困難,少年無法參透那些複雜的事情,但他決不願見到羅伊與梅希雅的慘劇再度發生。
裘德決定抽空去東南邊的山裏走一趟,爲歐切丹特解決這夥自稱紅巾兄弟會的強盜。回想昔日與琳達、諾薩共同旅行時替洛蘭德商會解圍的場景,少年對如今自己的劍術與法術頗有信心,解決一夥烏合之衆應該不在話下。
但眼下他迫切想要了解的,是那位少女、梅希雅的身世之謎。原先裘德猜測她可能是羅伊與梅希雅的女兒,然而如今得知夢中梅希雅的結局後,他愈發難以理解。
夢境所帶來的悲傷與震撼甚至抑制住腹中的飢餓感,但體虛無力的少年意識到自身已兩天兩夜粒米未進,亟待進食以補充營養與能量。
並且瑞達先前談到酒館大廳內總有各式各樣的人,從他們口中大抵能打聽到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