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又夢 >《往事》(四)
    謝連聲站在門口,一切事盡在眼中,心中很慚愧,近幾年不願惹事,很久不染指江湖了,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實剛纔那個大頭女孩子和那大漢他都能救,可眼睜睜愣是沒管,大漢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得後悔一輩子,可他又思量,自己要是管了,郜三娘抓住還好,要是沒抓住,事後來尋仇,那絕對是給茶館掌櫃的找了個不小的麻煩,到時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剛纔說書人叫他“大俠”心裏還美滋滋的,可現在“大俠”這兩個字就像兩個鞋底子一樣,抽得他臉上可以烙燒餅,他努力說服自己沒做錯什麼,但良心的譴責總讓他難安,他開始怨天尤人,怪老天干什麼要人們會一些打打殺殺的技能,既而讓江湖被創立了出來,也怪自己今天沒看皇曆,早知有這麼多事昨天就離開這裏了。

    他正胡思亂想,東街口空地來了個雜耍班子。

    一行五人,四男一女。女的兩手各持五根細棒,棒頂各轉着一個瓷盤子,而且還在做着一些柔軟、難度高的翻轉扭彎的動作。有一個壯漢在表演幾乎玩命的技藝,驚險刺激得嚇人。一個小臉尖下巴頦的漢子,在地上立着擺了幾塊磚,踩在上面打拳,食指向前平伸,中指向下直探,拇指摁在食指的中節,無名指和小指握拳,打的好像是“螳螂拳”,有模有樣。還有一人,眼睛大大的,人看着挺瘦弱的,但他卻在耍一根又粗又高的旗杆,旗幡上三個大字,“五歡喜”。

    有一個長的並不胖但看起來肉肉乎乎的人從旁邊支着的一輛手推獨輪車上拿起一面銅鑼,鑼錘敲一下喊一句。

    “咣”。“‘五歡喜’初來貴寶地。”“咣”。“一路辛苦不容易。”“咣”。“一會兒沒歇就賣力氣。”“咣”。“萬望大家多憐惜。”“咣”。“有美女轉盤。”“咣”。“俊男耍旗杆。”“咣”。“螳螂翻跟頭。”

    他一說,那打“螳螂拳”的漢子果然在磚頭上邊打拳邊翻跟頭。

    “咣”。“槍尖兒上躺活人嘞嘿……”然後他連敲了起來,口裏喊:“快來瞧,快來看,快來瞧,快來看啊……”

    他放下鑼,又從獨輪車上拿下幾條花槍,還拿了幾塊木頭當着衆人的面用槍尖子削了削,就位讓大夥看看槍刃快不快,接着用槍尖把那個不怕死的漢子硬生生給挑起來了。

    旁邊衆人們叫好聲不絕於耳,還有不敢看的,那槍尖可都是直接往肉裏扎,一個不留神,劃出深長的血口子來都是輕的,弄不好可就把身子穿透了,這不是玩命是什麼。

    謝連聲一看見這幾個人眉頭緊鎖,心說:今天讓掌櫃的早點關門,晚上睡覺也得睜隻眼了。

    此時,郜三娘他們已出城了,來到荒郊野外,郜三娘衝那大漢道:“你就是山東濟南府的捕頭,人稱‘禁碑’的郝佳活?你知不知道我這暗器的名字?”

    “‘四日苦刑針’,中針者必受四天苦刑般地折磨後死去。”“那你還替那孩子擋姥姥的針?憑什麼?就憑你是個捕頭?”“就算我不是捕頭也不會讓你傷着孩子,他們是無辜的。姓郜的,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郝大爺要是皺皺眉頭就不算娘生爹養的。”

    郝佳活斬釘截鐵地道。

    郜三娘聽罷大怒,匕首就要一摟,但她最終還是沒殺他,把他推下奔馬,沒跑出多遠又兜了回來,掏出一個紙包扔給他,道:“一半內服,一半外敷,你中毒工夫不長,有兩三個時辰就好了,記住,下次犯在姥姥手裏就沒那麼好過了。”說罷她撥馬要走。

    突然,一支帶鏈子的鐵手迎面抓她左肩頭。

    郜三娘一歪身,看見一個老者右手拿着個熱氣騰騰的饅頭正喫着,左手持飛抓的柄,當即縱身從馬上飛起,並雙匕首直刺,剛想發“四日苦刑針”,萬沒想到,那鐵手竟繞過左肩頭再繞過右肩頭抓住了她的兵刃,一個不留神雙匕首被奪,

    她雙腳踏地一愕之際那老者拋飛抓柄點了她“肩井”穴,而後一扯鏈子,飛抓柄收回兜囊,那鐵手也繞了回來,經過老者身前時他取下雙匕首,絲毫未減飛回之力,仍很快地退進兜囊。

    老者吞下最後一口饅頭,走到郝佳活近前,蹲下檢看他的傷勢。

    郝佳活一見此人便叫道:“司寇總捕頭。”

    司寇理碩道:“別動,還好沒受內傷。”他又撿起紙包聞了聞,“解藥是真的。”

    這時一幫捕快連噓帶喘地趕到,一見到他都急忙單腿跪地拱手過頂,不過只有領頭的能說話了。

    “屬……屬下等……拜……拜……拜見……總捕大人。”

    “起來吧,趕快帶你們郝捕頭回去治傷。”司寇理碩把雙匕首遞過去,“不要打罵人犯,告訴你們夏知府,晚些時辰一定過府探望。”

    “是。”領頭的恭恭敬敬雙手接過雙匕首。

    司寇總捕此時扶起了郝佳活,道:“好樣的,你給六扇門的人打腰提氣。”

    司寇理碩告別郝佳活返回城裏,經大街小巷拐進了家客棧,卻不是他住的那家,一走進右跨院就看到幅絕美的畫面。

    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孩子坐在對面的窗下繡着女工。

    司寇理碩以一個老人獨有的目光發出了讚許。

    女孩好像沒發覺什麼,此時似乎想起有別的事,搬起小板凳,拿着刺繡的東西走出了院門。

    司寇理碩一笑,走到對面的門前輕拍五下,裏面有人迴應,道:“請進,門開着。”

    他推門而進,正看見那說書人坐在桌前捧着包點心的紙往嘴裏倒點心渣,而後立即擦了擦嘴,起身施禮道:“讓司寇總捕頭見笑了。”

    “原來勞暾去勞先生認識老夫。”“那也是您認出學生在先。”“爲什麼勞先生不到大茶館去說書呢?”

    司寇理碩半開玩笑地說到。

    “大茶館沒有說書的生意同樣那麼好。再者說,他們抽頭也抽得厲害。”“也是。”“勞先生挺會找清淨所在。”“客棧裏的人都去看‘五歡喜’的雜耍去了。您讓看着區區的那位姑娘尤其應該看看。”

    司寇理碩在桌對面坐下,示意勞暾去也坐下,道:“敢問先生,何謂‘五歡喜’?”

    “恕學生聖人面前賣《三字經》,‘五歡喜’又稱五條‘歡喜蟲’,共五人,各有一個蟲子的諢名,‘附骨蛆’劉侶、‘當車螳螂’步量力、‘撲火蛾’向光銘、‘點水蜻蜓’易輕、‘吸髓蚊’微生雪,複姓‘微生’,單字‘雪’。他們明爲走江湖的雜耍班子,暗地裏做綠林生意。前些時日,劉侶、易輕被女捕頭魚愛媛投入大牢。易輕一人認了‘五歡喜’所有的罪,說與其餘四人毫無干系,但還未明正典刑就死於獄中。後來劉侶就被放了出來。易輕的外甥‘撼柱蜻蜓’董能不知用什麼辦法從衙門裏弄出來易輕的兵器螺絲柱,還揚言要找魚愛媛魚捕頭算賬。不知學生說得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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