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當街而遇,都被對方不俗的氣度所震,郎自伴一抱拳,對方一頓首,互禮後也不用多言就各辦自己的事去了。
滿面惆悵的這個人剛剛與六扇門的魚捕頭無意中碰上,魚愛媛認出了他,彼此寒暄中談到了師門,她認了個師弟。
原來“乾草劍”、“荒木劍”、“枯竹劍”、“破石劍”是魚愛媛的四個老師,是“情俠”大人的四個師兄,而這個人是“情俠”大人的唯一傳人,自然是魚愛媛的師弟,之所以前番不相認,是因爲“情俠”大人忙於事務,少與四位師兄往來,草木竹石四大名劍又是孤僻少言之人,故而沒向愛大俠提過收徒的事,可愛大俠跟師兄們說過,遂就有了飯莊中那一番會晤。
在交談中,這個人跟師姐打聽了一個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他祖籍合肥,家裏世世代代都是做珠寶生意的,家族買賣的字號,“琿瑗”。
那年隆冬時節,大雪初停的一個晚上,他剛做了一錦囊玉膽的生意,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見滿大街除了他沒有一個是有錢人,有幹着體力活的,有受東家差使奔走的,更有叫賣的小商販還沒有收攤的,反正都是在寒冷中討生計的,本來就惆悵的他就更不好受了,開始琢磨把這袋玉膽出手後如何濟貧一下,忽然一個買賣人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叔,您買火摺子嗎?”“老爺爺,您就買一個火摺子吧。”“小哥哥,買了吧。”
這是一個很可憐的小女孩,她穿着比尋常窮人還要破爛的粗布單薄衣服,只比要飯的強一些,頭上簡單梳着小辮子,鞋襪破爛得幾乎把兩隻天足大半個讓在外面,可憐她央求了半天,沒有一個人買她的火摺子,大概是因爲誰都有自己的事情吧。
遂他不由自主地就跟上了這個小女孩,直到她蹲在一個死衚衕的角落裏打着了一個火摺子。
他的眼睛快溼潤了,完全可以想像出她在那火摺子的火光中看見了什麼,爐火、佳食,還有所向往的美好事物,甚至是已故的親人可以把自己帶到一個沒寒冷沒飢餓沒痛苦的地方去。
他輕輕地走到她旁邊,不忍把她從火光里美好的幻想中拉回到殘酷的現實世間中。
“先生買火摺子嗎?”她發現了蕭然境,站了起來說到。
可他沒有聽見,盯着她的雙手雙腳出了神,小女孩凍過的手腳太惹人憐愛了,不過,他的腦子裏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邪念,心裏卻是無比的沉重,感嘆着一朵還沒開放的小花竟被蒼天如此地摧殘,不禁憐惜地抓住了她的雙手,要不是礙於身份,真想把她的手腳都抱在懷裏好好暖一暖。
小女孩並沒有躲避,看臉上的表情似乎是還未懂人事,亦或是感覺到了對方的善意。
他把她帶到了一個暖洋洋的菜館,叫齊了這家館子最好的飯菜,遂小女孩就變成了奇餓無比的老虎。
“我喫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這是小女孩跟他說的第二句話,但並沒耽誤她繼續扮餓虎。
他一擡頭,出於世故地笑了笑,“沒有啊。”
“那你爲什麼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因爲我的外號叫‘惆悵魔’。”“你是蕭然境?”
“對,是我。”“那你是做寶貝生意的?”“可以這麼說。”“你腰裏掛着好看的袋子。那裏面就是寶貝嘍?”
蕭然境把錦囊解了下來,取出一顆玉膽給她看。要知道,玉膽在生意場上是論分定價的,可要是不識貨,那東西扔在大街上都不會撿。
小女孩已經開始皺眉頭了,喫飯的動作稍稍慢了些,“我聽說寶貝全是用來跟死人一起埋的。”
“那種寶貝叫冥器,可以顯示死的人身份有多麼高貴,可招來更多的卻是盜墓的。”“盜墓的?”“就是把人家的墳墓刨開,把冥器偷走。有一個叫黃兩的,把最好的一顆黑金鋼石當冥器,最後讓一個叫文小偉的給偷了。聽說最近在山東濟南讓官家給查獲了……”
蕭然境突然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遠了,換來的是讓女孩開始警覺了起來,發覺她的神情好像在懷疑他是否是騙子、壞人,甚至是人販子,而他無端停下了話語,就更讓她害怕了,現在的她放下碗筷,抓起她裝火摺子的籃子就要跑。
“等一下。”蕭然境攔住了她。
“你要幹什麼?”小女孩顫抖着道。
“我……你家裏還有什麼人?”
“有後爹,病了,還愛發脾氣。”如果蕭然境再不讓小女孩走,她就要哭了。
蕭然境已經推測出她的母親可能不在了,否則怎會捨得在天寒地冷的夜晚還讓她出來買什麼火摺子,應該是她一個人跟着後爹過日子,她後爹對她自然不好,一定是成天價逼她去賺錢養活他。
“把這個拿着。”蕭然境遞給她一張銀票道,“你後爹可能認得這個東西,你跟他說這是銀票,可以拿到錢莊去換錢。”
窮人畢竟是多的,一輩子花制錢沒見過金銀的人家有的是,給塊元寶砸核桃用,就更別提銀票了。
小女孩猶豫了一下,慌慌張張抓過銀票就一溜煙地跑掉了……
直到過了老半天,蕭然境還在怪自己跟一個小女孩說什麼珠寶的事,她又不懂,看來把她嚇壞了,可仔細一思量,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因愛多愁善感,總是一副自心惆悵的樣子,所以不愛與人對視,一直是用心去“看”人,記得當他提到“黃兩”、“黑金鋼石”時,小女孩好像稍微激動了一下,當時他並沒在意,只道一個孩子沒什麼見識,少見多怪亦在情理之中,可他又一想,若是沒聽過沒見過,又激動何來。
想來想去,他就在城中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財力,在轉天深夜,得知了那賣火摺子的小女孩的住處,他還知道了她是新近纔到這裏的,而且她只有一個人,只租了一間房。
當他來到那間房外的時候,門是開着的,並且發覺有一個跟那女孩背影很像的女郎站在房中,房中的光線比較弱,只有一盞昏暗的小油燈,起的作用不大,不過即使是白天,只要不點燈,這間房裏同樣是黑咕隆咚的,大概是因爲房租便宜纔會有人租它。
“是來找騙
子的嗎?你來晚了。”房中那背衝他的女郎道,嗓音在女人中算是夠粗的。
“姑娘是……”“姓魚,白鰱魚的魚。”“六扇門的魚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