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又夢 >《起因》(四)
    這是一個寒意料峭的夜裏,空氣中到處都是冬天和晚上的聲音,一個披棉毛大氅圍銀狐圍脖不怕黑的小姑娘正在大雪好像剛停的天地裏堆着雪人。

    咦?現在的季節怎麼會下雪呢?

    她不是不怕冷,而且自從她出生身上就帶了一種頑疾,非常難治癒,尤其怕冷,她父親沒有兒子,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所以是絕對不允許在雪夜裏跑出家門的,可她現在的性格很像她父親的小時侯,很反叛,家裏人越不讓做什麼,自己越是偏要去做,還爲堆雪人從家裏拿出了幾樣東西。

    現在,雪人的樣子基本成了,還缺的是點綴,她用一個彎彎的紅辣椒做嘴,胡蘿蔔做鼻子,兩顆榛子仁做眼睛,撿了幾片樹葉做頭髮,一個木頭小盆做帽子,等給雪人“打扮”完了,她看了看,又掏出一小截炭條給榛子仁上點了兩個黑點,這才欣賞起自己的傑作來,愈看愈是歡喜,越看越是喜歡。

    這時,來了一個少年,不是男人婆,因爲他不是一個女人,卻有着比女人還要讓人心跳的美,但絕不是陰陽人,更不是娘娘腔,他是一個男人,絕對的男人,有時甚至像一匹豺狼。

    此時,他看見了這個如西施般病態美的女孩,居然和他柔性美的一面很像。

    “小女孩兒,你真美,你笑臉的絢爛賽過芬芳的花蕊。”少年沒有用說,而是在唱,曲調似是來自大草原。

    女孩打量了一下他,臉上露出討厭的神色,沒理他,繼續看自己的雪人。

    “小女孩兒,你真美,你比天界的仙境更讓人心醉。”

    這次女孩瞪了他一眼,已經開始不高興了。

    可少年人有點不識趣,“小女孩兒,你真美,我把我的心兒獻給你,哪怕你當成狼心狗肺。”

    當少年最後一句剛唱時,女孩轉身就要走,少年就跟上了幾步。這惹怒了女孩,回身雙手用力推了他一把。少年被推得一個踉蹌,向雪人撞去,但女孩的傑作並沒有完全毀掉,他竟然嵌進了雪人,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的最後一個字也已經唱完。

    女孩先是擔心自己的雪人,“呀”的叫了一聲,後來看他嵌進雪人的樣子滑稽得很,又聽見了他最後那一句唱,用右手手背一掩嘴“咯咯”地笑了起來,可她漸漸就不笑了,發現他沒有從雪人中出來,反而在看着她。

    “你看什麼?”女孩嬌斥到。

    “美麗本來就是給人欣賞的,你剛纔看雪人,他問你看什麼了嗎?”少年仍舊嵌在雪人裏說到。

    女孩的怒容稍微緩和了,“可雪人是我堆的,我想怎麼看就可以怎麼看。”

    “可你還是你父母生的呢,我想他們不會讓你一個姑娘家半夜跑出來吧?”

    少年的這一問還真問住了她,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去作答。

    “那你半夜出來欺負我,你爹媽就讓了。”可算她想出了一句可以還嘴的話。

    “小女孩兒,‘欺負’兩個字是不可以隨便用的。”少年稍微鄭重地道。

    “我就用,我想用什麼字就用什麼字。”她開始不講理了。

    可少年非但沒生氣,卻在一個勁地笑。

    “你又笑什麼?”“你不講道理的時候也挺好看的。”

    女孩剛又要發作,可看見他始終嵌在雪人裏,也不出來和自己說話就又笑了,“你在雪人裏面也挺好看的。你不冷嗎?”

    “當然冷,都快把我凍壞了,不過你不拉我,我就不出來。”“你愛出來不出來,凍着點兒還省得壞呢。”“那我就真把自己凍死。”“那你就慢慢凍吧,你要是不出來我就走了。”

    說着,她又一轉身。

    “你別走。”少年立刻攔住了她,“我出來還不行嗎?”他說到做到,可雪人隨着少年的一動而散掉了。

    “你賠我的雪人。”女孩又生氣了。

    少年立刻解下腰畔的單刀,“這賠給你。”

    “我又不是練武的,要刀做什麼?我們女孩子喜歡美麗漂亮的東西。”

    “兵器拳腳就不美了嗎?”他繼續解釋到,“兵器拳腳的招數各有不同的美。劍,尊貴華麗的美;槍,靈動天縱的美;軟鞭,絢爛繽紛的美;拳腳,亦動亦靜的美。我最喜歡的是刀,凜冽淒涼的美。”

    “我怎麼沒有看出它有多美。”女孩子的目光在單刀上來回打轉。

    “動起來就美了。”說罷,退後幾步一旋身,抽出單刀在茫茫夜色裏劃出一道銀虹,接着刀訣一捏身形舞動,一股狂野之氣展露無遺,直把那女孩看得目眩神馳激動萬分。

    可突然,少年在一個右腳用力過猛的刀招裏停了下來,面露痛色。

    女孩馬上變爲一驚,一低頭,看見他的右腳襪子上腳踝後面的地方染有一片血紅的顏色。

    “你受傷了。”女孩關切地問。

    “剛纔我跟‘地堂刀’高手‘滾地龜’別恚打了一架,我殺了他。”

    女孩聽她父親提起過外號叫“滾地龜”的這個人,她知道別恚是個大壞蛋,雖然她不知道採花賊是幹什麼的。

    此時她立刻扶他坐下,把他的鞋襪脫下,雖然少年連說“我自己來”。

    女孩掏出貼身的一塊羅帕,角對角疊了一折,然後把角往下一折,然後再一折,疊成長條形包紮好了他的傷口,“你的傷不重,自己穿上鞋襪吧。明天再在這裏見面的這個時候,不要叫我‘小女孩兒’。”然後,她走過去揪住了少年的耳朵,“我叫奚豔雪,我屬羊,小名叫‘小羊’。”說完,她雙頰緋紅,飛快地跑掉了。

    本來此時的少年應該高興纔對,可他卻已忍不住熱淚盈眶,“小羊,你別走,你別走,回來,小羊,小羊……”他連聲呼喚“小羊”的名字,卻不追趕,反而爬在雪地中號啕大哭。

    “我早跟你說過這是一場遊戲。”這是全喜智的聲音,“人們太愚蠢了,來我這裏花大把的金錢玩兒這種回憶遊戲,換來的不是快樂、欣慰、滿足,而是更多的痛苦。因爲不重感情的人是絕不肯花大價錢來玩兒這種遊戲的,包括那些錢多得燒包兒的人。”

    “但這份痛苦非常值得。”稍微止住抽泣的郎自伴道。

    全喜智默然半晌,等郎自伴完全能自控了,把一樣東西遞了過去,道:“剛纔你向我買的木偶,我給你拿來了。”

    當這宛如真實“雪夜”的封閉佈景拆掉的時候,以近午時,郎自伴盛情難卻,與全掌櫃一同用的午飯。

    午飯後閒話少談,辭別了全喜智離開了小趣居,郎自伴往這條街上別的買賣家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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