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又夢 >《後悔》(一)
    她是個看似嬌小的青年女人,嘴長得很好看,但嘴角天生微微地向下垂墜,呈現可憐欲哭狀,且帶着種美麗的輕愁。

    現在是清晨,她正用各種各樣的頭飾爲一位來自朝陽的女貴人梳着頭,梳頭正是她的謀生之道,而且還爲每位梳頭的女客人“贈送”自己甜美的歌喉,讓來她這裏的女客人們有雙重的享受。

    只聽她曼聲吟唱,手中輕巧不閒,在那位女貴人的絲髮裏“繡”出了一隻墨身彩染的蝴蝶。

    “……樹俠風,心暖鍔,劍永魂恆天地中。”

    她歌尾的收腔一落,那位女貴人笑讚道:“唱得好一首《劍魂吟》。我表哥鄂哩收了個好學生,音律真不錯。嗯,梳頭的手藝和你的嗓子一樣好,真舒服。”

    她馬上又拿起了另一面鏡子,不遠不近地捧在女貴人的腦後,與女貴人面前的鏡子相映。

    女貴人含笑看着,滿意得不用再說什麼了。

    “這怎麼行?您跟我的師父和老師是什麼關係。我怎麼能收樂姨的錢呢?”她不接樂姨遞過的銀票。

    “你拿着。既然知道你樂姨跟你師父和老師的關係,怎麼還跟我客氣?你不拿着,樂姨會生氣的。”“那……好吧。不過也太多了,我給樂姨您打個折吧。”“不要,你樂姨就要全折,拿着。”“那就謝謝樂姨了。以後您也不用親自來,只要您找人給我捎個信兒,我隨時去伺候您梳頭。”“聽聽,我們輕愁就是會說話。”

    用真心的笑容把樂姨送走後,她收拾停當,帶上自己的蘭清劍腰佩金蘭絛,出門掛上歇業的牌子,準備去赴一場決鬥。

    一片空地,大樹有不少棵,但稱不起是林子,一個至多十歲的女童正等在那裏,女童戴着副比較少見的大玻璃眼鏡顯得還蠻可愛,只是十個手指頭竟然要比她滿頭的長髮還要黑,可見練了一種毒功,“黑濁十錐”。

    “喪氣臉兒,你真不守時。”女童的聲音與年齡還是相配的。

    “是你來早了。你爲什麼殺死那隻山狸?”雖然是質問,但她的聲音還是帶着一種唱歌人夢寐以求的水音。

    “誰讓它吃了我要給小嘎喫的赤鐵果。”“‘小嘎’?”“一個會飛的寶貝兒。”“可它還懷着小山狸呢。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哎喲喲,我是還喫着奶呢,不像你是過來人,沒有那個經驗。再說了,它就是懷着大山狸我也照殺不誤。”“可你的手段也未免太殘忍了。”“殘忍嗎?我倒沒有感覺出來。怎麼?喪氣臉兒,你今天是來跟我舌戰的?小姑奶奶我奉陪。”

    此話出,兩人之間對視沉默了一陣。

    首先沉不住氣的是女童,“黑濁十錐”中一招“地動山搖”,十個指頭如魔爪般拼命抓向她。

    她沒抽劍,帶劍是對敵手的尊敬,雖然敵手不值得那樣做,只見她不閃不避,右手輕擡,沒見使什麼力氣,那女童的雙手就垂了下去。

    可垂了下去不是折了下去,十指指力還在,女童立刻抽身形換招,一招“地獄冥火”,十指如烈焰之形,似抓非抓似拿非拿,攻擊的位置好不卑鄙齷齪。

    她面色稍慍,但還是沒有改變那輕愁帶來的哀美韻味,一個起縱如祥雲翩翩落到女童身後,欲施以嚴懲,但終歸有些於心不忍。

    可那女童並沒有念及什麼,招數越發的歹毒,“怨地無環”,力氣使足了,十指在前,如小牛犢子般合身撞了過去。

    這回可令她不得不加點小心,拿裏帶扣,逼女童自己撤招。

    “赤地千里”,女童又使出狠不得拔光千里農物的勁頭,去拔她如墨染的秀髮。

    她低下了頭,爲了避過這招,更爲那女童的無藥可救。

    女童看來是缺少與人動手的經驗不會存勁,力氣似是要打折扣了,比她要給樂言周打的折扣可能還要大,一招稍取巧勢的“魂歸地下”,抓拿她的下盤穴道。

    可女童認穴不是太準,此招自是被她不費勁地接過。

    這招“魂遊地府”,女童使來與逃跑沒什麼差別,能反攻到人家的可能已經不大。

    而她已變靜爲動,要先發制人,追了過去。

    “九天十地”,滴溜溜地亂轉,像是遊攻,實是女童被逼得無處躲無處藏,又一個“經天緯地”,現已不得不用這招唬人的花架子來給自己壯壯膽,要是能嚇到她就更好了。

    可她已看出女童已然不行了,步步招招緊逼,欲生拿活擒。

    突然,女童的一招“土埋半截”取她的腰眼,雖沒制住她,可卻讓她往東南方向連退了幾步,“入土爲安”,這招本來是抓,女童卻變成了推用,面帶陰險的笑容。

    她已知情形不妙,眼下只得退讓一招,但是腳後跟一有感覺便明白了女童的陰險用意,但仗着自己師父的傳授,以身法曼妙的輕功躍了出去,就聽見了“噗”一聲,接着就是一堆石頭和一個女童落到底的大響動,一聲“啊”的慘叫短促而尖利,已經讓她欲救不及。

    等她走近一看才知,女童設的陷阱半腰的土壁上有一圈不淺的凹槽,凹槽內有十餘塊大石頭,每塊石頭用麻繩與對面的石頭相連,幾條麻繩也就在陷阱的腰部形成一張網,當人掉下陷阱,必然帶動麻繩網,也必然把大石頭一同帶下陷阱,大石頭必然砸在掉下陷阱之人的身上,普通人絕無生還之理,女童也一樣。

    “要是老朽沒有看走眼,姑娘就是豐大劍客唯一的親傳弟子,月尊教的‘口星’,‘空谷幽蘭’雲輕愁雲姑娘。”“您是……”“老朽複姓司寇。”“莫非就是六扇門的總捕頭,司寇理碩大人?大人萬福。”“姑娘請起,不必多禮。”

    “剛纔您都看見

    了?是來抓我打人命官司的嗎?”雲輕愁的口氣中既無哀求,也無不信,大有敢作敢當的男兒氣概。

    “要是我對姑娘的師承教職不熟悉,對這個女童不認識,單看女童的面相,沒準兒我會幫她來對付雲姑娘你。”“司寇大人您認識這個女童?”“她叫麻辣蕾,她爹麻島就是我們六扇門女捕頭魚愛媛辦的。”“媛媛?也許今天要是她在,麻辣蕾就不用死了。”“雲姑娘大可不必過度自責。想她麻辣蕾任性妄爲,這個‘蕾’還沒‘開花’就如此的惡毒,長大了以後那還了得。若是老太公健在她或許還尚可有救,如今嘛……姑娘這是爲武林消除了一個禍根。還是讓老朽把這個陷阱給填了吧,以免再生禍端。”“我和您一起填。”

    陷阱已經填好了,不知道司寇理碩和雲輕愁有沒有發現,那深深的陷阱底,不但有“海盜王”麻島的唯一子女麻辣蕾的屍體,還有幾具麻辣蕾把逼着挖陷阱的人滅了口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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