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妖山時,司寇總捕曾跟她說起過,當年誘從始禡的假叛天星是找一個牢獄中的頂尖巧手匠人仿造的,可後來還是被明正典刑了,再後來交給夏遼斐了,說是要辦一樁假珠寶案用來做“誘餌”,之後叛天星就被“四怕”用顆假的給換了,要知道黑金鋼石的製假工藝可不是什麼人都行的,這令魚愛媛早有懷疑,沒想到的是夏知府陷得不淺,最可氣的還是那郝佳活……唉,反正她對六扇門的心些微地動搖了。
就在魚愛媛嘆氣的時候,隨之着水聲,而後是一個孩子的埋怨話。
“你這個人怎麼回事?沒看見人家在釣魚嗎?白眉赤眼的嘆什麼氣呀?你賠我的白鰱魚!”是一個冬瓜腦袋的孩子,滿不過十三四歲,說話的樣子好像自己有多大本事似的。
“你這孩子有話不會好好說嗎?你自己笨釣不上魚來怪得着別人嗎?”“欸,你這人不但把別人快到手的魚給嚇跑了,就連魚餌都給叼走了,不賴你賴誰?你就得賠。”“賠?嘿嘿,你要怎麼賠?”“哼,看你是個女的,就甭賠錢了,你跳到水裏當回白鰱魚,讓我釣上來一回就行了。哈哈哈……”“你……”
魚愛媛一氣,心說這是誰家的孩子,看我不替他爹媽好好教訓教訓他的。
那個冬瓜腦袋的孩子倒是人小鬼大,不等魚愛媛過去抓他,“刺溜”,撇下魚竿跑了,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孩子輕功還交待得下去,可絕不是大行家,但至少能知道魚愛媛應該是個行家。
不是魚愛媛追不上他,這孩子一跑就跑進了一片密竹林,只見冬瓜腦袋在竹林裏一躥一躥的,應該在這裏久待過,很會利用這裏的地形和竹子,從而讓她的輕功不得施展,一路追去,反正冬瓜腦袋比較明顯,丟是丟不了的,又過了一會兒,眼前豁然開朗,好一片大自然孕育的花叢。
一名女郎正手舞一對鏽金線的紅綢在花間曼妙着,若是費瞬恆來了,有再大的事也要先將此情此景畫下來再說。
可有個小煞風景的,還有一個女的,形貌較曼舞的女子相形見絀半成,手裏兵刃一對鋼蘑菇,正與女郎過招。
看女郎哪裏是在動武,分明就是在動舞,紅綢每每對付鋼蘑菇無不優美,直如仙人宣了提時令的鮮花在怒放。
魚愛媛認出來了,她喚做“蕾仙子”,蔣大老闆第二個弟子,阮泮郡主的師妹,蔣大老闆沒教錯,“蕾仙子”沒叫錯,舞蹈中不傷花草,動作間逼得那使鋼蘑菇的也惹不到爛漫紅綠。
好蘑菇雖可愛,但其形狀的兵刃在此花仙翩躚的花海中顯得既有些不合時宜還有點放肆,不過使鋼蘑菇的此刻暈了,但沒有壓到花草,“蕾仙子”及時扶住了她一齊飄落在叢邊的空地上。
魚愛媛雖被這幅花豔中的美圖所吸引,但已經將自己的氣息閉住了,要不然不多時便會如使鋼蘑菇的一般。
旁邊一個孩子的聲音提醒了她到此間的目的,“你要是在水裏會更美。”
轉首一看,冬瓜腦袋正在不遠處看着她,看錶情剛纔的話是發自肺腑。
“小子,用得着你誇嗎?給我待在那兒不準動。”“不準動?爲了多看你幾眼不值當的。”
又是一次竹林中的追逐,這回魚愛媛掌握了一些冬瓜腦袋的逃跑規律,所以沒追多一會兒就離近了,剛想將他抓住,可是前面又有動武的了,不在花叢間,而在竹子掩映的怪石間。
與之動手的是個瘟神相的黑粗莽漢,手裏傢伙稍微個別點,左手是短鐵棒,前三成部分比後七成部分粗,右手的更怪,前端是三四寸厚的圓盤,較大,後邊是相對較細較長的鐵柄,兩件兵刃說槌不是槌,說棒不是棒。
所使的功夫倒是中規中矩,叫做“序能齊”,出手有秩,招式齊整,且功力頗深,可在此人用來倒顯得拙笨些,與那文士相比更是難登大雅之堂。
這裏每年供應寫珍齋一批數量有限的上等竹子,此刻再觀那文士手執與此間竹子同般質色之筆,在竹林的襯托下,似無實有,雖在銀鉤鐵畫,但不是在臨摹任何一家名寫的字帖,他已經將筆意與心意相融合,化爲一種隨心所欲且近乎無招無式的功夫。
魚愛媛也是直到現在,才隱隱觀察出那文士巧妙灌注於筆“鋒”的內功。
這時的莽漢已經快氣喘如牛了,不光是因爲一個勁地白費力氣,他越打簡直越莫名其妙,對方明明是在跟自己動手,但又像一個名寫家閒來無事時的消遣享樂,可自己每一招滿以爲能發揮用處地全力攻去,卻都被人家一筆帶過。
這會兒文士的雅興已淺,漸漸地在收,最後隨着手中筆一放,莽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粗氣之聲不斷。
“蕾仙子”回來了,走到文士的身旁,含笑對那莽漢開口道:“不打了?”
莽漢現在也說不出什麼了,右手連擺了幾擺,那意思好像是“高低都不打了”。
那文士也含笑問“蕾仙子”,“那使蘑菇的姑娘呢?你一定把她引入了‘仙花大陣’是不是?”
“我叫人把她擡到我的房裏,現在應該正在喫解藥,不過你是知道的,她得緩一陣子。欸,這位姑娘是……”“其實本不想叨擾的,我是追一個不太會說話的孩子才……”“姑娘不必說了,小鉢一,又是你乾的好事吧?”
原來那個冬瓜腦袋的孩子叫“小鉢一”,“公子,小的天生改不了的嘴賤,剛纔沒剋制住所以就……”
“姑娘,他還是個孩子,說了什麼千萬別放在心上,我想他也不會說什麼太過頭的話吧?萬請見諒,見諒。”
“是呀。”“蕾仙子”道,“這孩子因爲耍嘴沒少受罰,以後我們加倍管教。這位姐姐,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
魚愛媛原本就是一時氣惱那孩子的口賤,湊巧要釣的還是白鰱魚,此時文士和“蕾仙子”這麼一勸,又見小鉢一戰戰兢兢地向她躬身大禮,心中一鬆,“全看公子和仙子的情面。”
“怎麼?姐姐你認識妹妹我嗎?哦……莫非你是蔣老師的好姐妹魚愛媛魚捕頭?”“我聽蔣大老闆說起過仙子你,所以認得。”“那我剛纔叫姐姐還攀大了,應該叫師姑姑纔對。師姑姑在上,請受徒侄女一拜。”“欸,不敢不敢,仙子太客氣了,蔣大老闆就是在這裏也無須如此,我可不想別人把我叫得好像上了多大年紀似的,要是你怕錯了輩分就叫我魚捕頭好了。”“那好,全聽魚捕頭的。”“但不知剛纔那使鋼蘑菇的大姐和這位老弟什麼地方得罪了二位?逼得二位如許的人物要親自出手?”“說來也挺氣的,還是讓他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