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又夢 >《驚懷》(十二)
    藺二場主今天過生日,在蔣大老闆的買賣裏,字號是“福壽人家”,一桌一桌的福壽宴杯盤羅列,熱熱鬧鬧的,喜喜慶慶的。

    金大場主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但現在也已經喝高了,菜盤邊沿上的蘿蔔花鳥有解酒的功用,他夾了一塊鳥型的,因爲醉眼看着實在是栩栩如生,也沒嚼,一口嚥了下去,這時又有人端起一碟名字叫“年年有餘”的小點心讓他,他客氣了一句,夾了一塊金魚型的也囫圇吞了下去。

    當天夜裏,金大場主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一個穿着體面的人型男鳥和一個同樣體面的人型女金魚在一起衝他拜謝,而且似是千恩萬謝,夢中他們的模樣像極了自己喫的那塊解酒蘿蔔和那塊小點心。

    白天醒來後,金散來還笑着自嘲自己的想像日漸豐富,倒沒太放在心上。

    第二天夜裏,那男鳥和女金魚說話了,說謝謝他沒有狠心地把他們給嚼爛了,才成全他們在一起。

    第三天夜裏,他們再次感謝他還把自己的肚腹送給他們當宅第。

    金散來心裏開始嘀咕起來了,時不時總摸自己的肚腹。

    這天,一位術士登門求見。

    金散來依稀見過這位術士,術士說是他們前世的緣分。

    “不知先生到來有何要事?”“我一直在追尋一對情侶。”“情侶?應該不是普通的情侶吧?”“不錯,相當不普通。那是做了數世戀人卻始終不能在一起的情侶。”“哦?”“男的數世都想飛翔,女的數世都生長在水邊。”

    金散來一聽這話,心裏發毛,也就更嘀咕了。

    “那今世呢?”“今世男的做了一個蘿蔔飾物,女的則做了一塊小點心。”“啊?”“觀金大場主的面相應該已經見過他們了。”“豈止是見過呀?”“莫非金場主已把他們喫下去了?”“應該是。”“哎呀,這下可糟了。我算出這對戀人今世會在一起,且跟金場主您有緣,只想是您能讓他們在一起,沒想到……”

    術士一拉長音,金散來的臉色就更白了,“很麻煩嗎?”

    “他們已將金場主你的肚腹做了府邸,要是再繁衍出後代來,只怕金場主的肚腹再大也裝不下。”“哪會怎樣?”“開始他們應該不會變得太多,就怕子子孫孫無窮盡。”“那他們能不能等到我百年之後再……”“這樣吧,我可以讓金場主去見見他們,跟他們好好商量一下或許尚有一線生機。”“那他們會同意嗎?”“那就得看他們念不念在金場主齒下留情之恩了。”“我有一身的武功,不知對付他們可有用嗎?”“於他們最好不要動手。他們本來也不是什麼壞人,就是幾世的戀情令他們相思之苦太重了,可是就怕會一發不可收拾。要知道,世間最遙遠的距離不是人就在面前卻不知道愛着對方,而是明知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那就快請先生施法術讓我去見見他們吧……”

    金散來進入了自己的體內,有些恐懼,有些慌張,還有點尷尬,經過了自己的血管和經脈,來到了自己的胃,胃上竟然有大門,大門上還有環子,全部是血肉色的,上前輕輕釦打門環。

    來應門的是女金魚,看到金散來也不詫異,道了個萬福,把他讓了進去。

    自己的胃真的成了一處府第,穿堂過院,女金魚把他引到了待客大廳,說先讓貴客稍等,當家的馬上就出來,話音咕嚕咕嚕的。

    這裏的高牆是血肉色的,上等陳設是血肉色的,他想想這些東西的來處就覺得後脊樑冒涼氣。

    不一會兒,男鳥大笑着走了出來,後面跟着的女金魚手裏有個托盤,盤上有個三才碗,也全部是血肉色的,不知道那三才碗裏的東西是不是……

    “哎呀,真是貴客臨門呀。不知是那陣香風把您給吹來了,真令寒舍蓬篳生輝。”男鳥說話嘰嘰喳喳的。

    這話金散來怎麼聽怎麼彆扭,“此次前來一是爲賢伉儷道賀的,願二位白頭到老永結同心。”

    “多謝恩公,容我與拙妻再次大禮相拜。”“不必不必,已經拜謝得夠多的了。這二來嘛……看賢伉儷也都是場面上的人,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想讓二位移大駕離開……嗯……畢竟在下的肚腹淺陋。如果二位無它處可去,我願爲賢伉儷買棟大宅子,不知二位意下何如呀?”

    一聽這話,男鳥的臉色立刻改了,“本來恩公發話了,我們夫妻莫敢不從。可是我們夫妻今生託生成的本是食物,已然進了恩公的肚腹,要是出去,無論從上還是從下都不會再是什麼好東西了,還要請恩公您體諒我們的難處,恕罪則個。”

    “哦,是這樣啊。那……既然二位稱在下爲‘恩公’,我想有些話是可以說的。二位可要在在下的肚腹裏繁衍後代?”“那個自然。”“那打算繁衍多少呢?”“這叫我們夫妻從何說起?”“我是擔心,看能不能等我……”“恩公已不必多言,您的意思我已經知曉,我們會盡力的,但請恩公也爲我們考慮一二,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其中經過了多少時日恩公也是要知曉的。再者,我們什麼時候會被恩公的肚腹消化掉也是不好推算的。”“那你們叫我恩公,是不是應該多爲我着想一些呢?”“哼哼,我看恩公是不能和那位姬姑娘在一起纔會有此一問吧。”“你……”

    這話可衝了金散來的肺管子了,一伸手上前就要抓男鳥的衣領理論,可男鳥突然從衣領裏飛了出去,恢復了飛鳥的樣子飛入半空中。

    金散來亦縱入半空中,去抓男鳥。男鳥兩點頭,用尖嘴啄了他手背兩下,要說不算輕。

    金散來更急了,二次縱起直抓男鳥的雙腿,要把他揪到地上好好教訓一番,所用的招式巧妙,料想一隻鳥怎麼也躲不開自己苦練那麼多年頭的武藝,果然是一抓即中,可要想把男鳥給揪下來並不容易,只得用“千斤墜”的功夫往下使勁。

    男鳥現在想用嘴啄幾乎辦不到,一個勁地往上飛,猛然靈機一動,用嘴往牆上啄去。

    金散來立刻覺得胃中刺痛,心道算它狠,手中使勁,要把男鳥的雙腿給抓疼了,後來聽得嘰喳亂叫,而且已經隨着自己下墜,正得意間,陡然見一條金魚遊在自己面前,它用尾巴狠狠地向自己抽了過來,抓住男鳥的雙腿人在半空中,可躲閃的距離有限,只好先用雙腳去夾金魚的尾巴。

    金魚比較靈活,把尾巴一甩,一下就游到金散來的後面用頭頂去。

    男鳥也極力配合着。

    他們兩下里一合作,眼看着金散來不撒手就必會受傷,但正如他所說,一身的武功不是白練的,憑着那獨門擲暗器的靈活勁,藉着金魚的一頂之勁上到男鳥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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