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妖街鬼店 >第三十五章 左魁2
    左魁在自己的小世界裏,雖然也是渾渾噩噩地活着,卻總能靠自己的三拳兩腳混的順遂。

    他從沒有想過,讓他感到如此挫敗的,會是他自己的妹妹。

    最初,對於左魁來說,一個敢揹着父母跟着自己廝混的妹妹,讓他覺得虛榮心無比滿足。

    他帶着左靜遊走在大街小巷,打架胡混。

    自己的勝利能得到左靜的崇拜和讚美,能看着左靜在自己的庇護下飛揚跋扈,都曾是左魁引以爲豪的事情。

    等到他發現自己的窘境,再想教誨左靜,早已爲時已晚。

    高中畢業的左魁,開始越發真切地觸及現實。

    挫敗,無助,迷茫,讓左魁越發慌亂。

    一身痞氣的左靜,在左馗看來,突然變得比以往都更加刺眼。

    他生平第一次打了左靜。

    不是一巴掌,不是一拳或是一腳。

    他拿出街頭鬥毆的力氣,打得左靜鼻青臉腫,口鼻噴血。

    左靜癱坐在地上,看他的目光卻很平靜。

    父母瘋了一樣把他趕出家門,把左靜送進醫院。

    從頭到尾,左靜一聲不吭,連呻吟聲都沒有發出。

    左魁自己在外面喝酒,喝得天昏地暗。

    喝多了,耍起酒瘋,被人一頓好打,扔在路邊。

    他在和其他混混同租的房子裏窩了很多天,只做三件事:喫飯,睡覺,抽菸。

    在最後一天晚上,他掐滅了一隻煙之後,站在打牌的混混們面前。

    混混們玩得興起,幾乎沒人注意他。

    左魁莫名地發難,將這些人一頓胖揍。

    在怒罵聲中,左魁揹着少得可憐的行禮,離開了這裏。

    他讓左安給他送一些錢。左安爲了他,鼓起一輩子的勇氣,偷取了父母的錢。

    左安老實,但很聰明。

    “哥,你要去哪?”左安抓着衣角,囁嚅道。

    左魁沒有回答。他拍了拍左安的肩膀,道:

    “好好上學,別學我。”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左安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哭了起來。

    左魁坐在火車上,看着火車站一點一點消失,眼神慢慢變得空洞。

    他覺得累了,就閉起了眼睛,昏昏睡去。

    他沒有看到,傷勢尚未痊癒的左靜,沿着軌道拼命奔跑。

    邊哭邊罵,邊罵邊哭。

    直到她筋疲力盡,摔在鐵道邊,二次受傷。

    左靜趴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

    左魁來到一座大城市,這裏讓他的迷茫成幾何數增長。

    他把外面的世界想得過於簡單了。

    他認爲,他可以隨便找個什麼工作,從最底層做起,早晚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就像電視裏那些富豪們講的苦逼過往一樣。

    左魁在大城市一混三年。他做過工地工人,做過商店導購,做過房產中介,做過網管,做過臨時保潔員。

    他有痞勁,骨子裏有傲勁,明明什麼都不會,卻不肯低頭摸爬滾打。

    三年頭上,他發現自己一事無成,連一絲能夠混出人樣的曙光都看不到。

    他的脾氣,慢慢被這無底的現實消耗殆盡。

    同時被吞噬的,還有對生活的希望。

    他在一座大廈的天台做保潔,從高聳的大樓向下看去,有些暈厥。

    可是,

    左魁莫名地喜歡這種感覺。

    他從其中模模糊糊感覺到一種解脫。

    左魁每天都上天台來看,那種解脫的誘惑越來越真實,讓他欲罷不能。

    左魁覺得,自己是時候離開這個世界了。

    在自己的生日那天,左魁喝了很多酒,他搖搖晃晃地走上天台,覺得當初的自己又回來了。

    他高聲唱着歌,把酒瓶扔出天台,開心地手舞足蹈。

    他閉上眼,張開雙臂,一躍跳下高樓。

    上升的氣流讓他覺得自己在飛翔,無比自由。

    他最後聽到的,是幾聲暴鳴。

    緊接着,他感到頭上重重捱了一下,便沒了意識。

    漸漸的,他覺得渾身都在痛,彷彿很多年沒有運動過的肢體在漸漸復甦。

    “唉,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一個聲音說。

    “哈哈哈,天意難爲啊,老易。”

    朱老闆的聲音道。

    左馗慢慢睜開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是六方齋的後院。

    無數點燃的蠟燭在地上佈置成陣,陣中心是一口立置的棺材。

    左馗靠在棺材裏,肢體痠疼地無法動作起來。

    陣外是朱老闆和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人。

    那人的五官俊朗,身材勻稱。他皮膚有些黑,手裏是一串一百零八顆的念珠,繞成“8”字型纏住自己的雙手,抄在袖口之中。

    兩人在陣外望着左馗,黑衣人的臉上寫滿無奈。

    “不過,這麼處理不會出什麼問題麼?”朱老闆問道:“這傢伙發起瘋來,不會拆了這條街吧?”

    黑衣人白了他一眼道:“不會發生那種事啦,你這豬頭。”

    黑衣人的聲音低沉,倒是並不難聽。

    他摸着下巴看了左馗許久,嘆口氣道:“先這麼湊合着吧,回頭我再想辦法。”

    一股氣息從左馗腹中涌出,他猛地咳了一聲,噴出許多塵土。

    他扒着棺材的邊緣,慢慢走了出來,身體的痠痛漸漸褪去,開始活動得自由起來。

    “你們……是誰……”左魁艱難地發聲,嗓子難受得像被刀割一般。

    他發覺自己的聲音無比低沉嘶啞,連他自己都覺得難聽。

    說話讓他覺得呼吸困難,他猛烈地咳嗽,又噴出無數塵土。

    黑衣人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左魁瞪着他,骨子裏的桀驁讓他不想回答黑衣人的話。

    朱老闆搖着蒲扇,嘿嘿笑道:“聽說你是個跳樓的?今年多大年紀啊?”

    左魁也沒理他。

    “還挺難搞。”朱老闆笑道。

    “年紀輕輕,會跳樓自殺,肯定都是這裏堵住了。”黑衣人敲敲了自己的腦袋,對朱老闆笑道。

    “你們……是誰?”

    左魁忍着痛楚,又問了一遍。

    朱老闆和黑衣人無奈地相視而笑。

    黑衣人抽出袖子中的雙手,猛地合十一拍。

    地上的蠟燭霎時間全部熄滅,只剩下院子裏掛着的電燈發出昏暗的亮光。

    陣中立着的棺材緩緩沉入了地底,就像陷進了流沙一般,最終全部沉沒不見。

    黑衣人開始收拾起地上的蠟燭。他一顆一顆檢視着蠟燭,把它們打理乾淨,抱在懷裏。

    “這裏是六方齋,我叫易山盡,是這裏的老闆。”

    易山盡說着,對着左魁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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