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乾笑了兩聲。
白後望着左馗，眼睛裏似乎有水光在閃動。她低下頭去，咬了咬嘴脣，什麼也沒說。
左馗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繼續道：“我希望，你以後能不再靠取人精氣修行。”
“可我……並不會別的……”白後小聲道，她始終沒有擡起頭來。
“那就學。”左馗道：“這條街上的老闆們能夠立足，都是靠自己的學識，沒有人靠攝取他人的力量爲生。只要和他人等價交換，你情我願，就沒人會覺得你有問題。”
白後小聲地“切”了一聲，又嘟囔了些什麼。
左馗皺起眉頭道：“怎麼了？”
“那些男人願意和我做的事，也是你情我願。”白後擡起頭道，臉上沒了先前的小心翼翼。
白止笑起來，搖着頭道：“小……看你這個樣子，叫你聲小奶奶不過分吧？”
白後瞥了他一眼，明顯很不高興，但也沒敢反駁。
白止不理會她的情緒，繼續道：“等價交換不代表誘人爲惡。你知道你那叫什麼嗎？在人間那叫‘黃’，是循循惡誘。根據因果律，作惡多端就得被螳官……”
他說着，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白後突然抖了一下，繼而緊張地握起了拳頭。看上去，螳官給她帶來的恐懼感似乎深入了她的骨髓。
“不要嚇唬她。”左馗淡淡道。
白止聳聳肩，露出惡作劇得逞的壞笑。
左馗看着白後的臉色變得煞白，猶豫了一下，終於輕輕把手放在她頭上，小心地撫摸起來。
“沒事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改邪歸正，必有善果。”
他微笑着道。
白後的身體漸漸停止了抖動。他擡頭看着左馗，眼睛裏又開始閃爍起水光。
最終，她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左馗露出會心的笑容。
“可是……”白後突然又小心道：“誰會教我呢？”
左馗想了想，望向白止道：“胡夫人吧？她那裏收女眷方便一點。”
白止哼了一身，道：“我看夠嗆，那騷狐狸不好相處，又有子嗣，不太可能把術學傳給外人。”
左馗皺眉道：“你怎麼這麼說胡夫人？”
白止道：“我這算是客氣的了。我每次見到她，都能感覺魂魄再一點一點被勾出身體。狐狸都是紅顏禍水，你一定要相信。”
左馗無奈地搖搖頭，從居上到普通老闆挨個數了一遍，發現沒有一個人適合教授白後。他們既沒有人表現過收徒的想法，看上去也都不太像大限將至。
白後看着他們兩人商量，有好幾次欲言又止。終於，她忍不住道：“你不能教我嗎？”
左馗一愣。
看到左馗轉過來望着他，白後的氣勢瞬間又弱了下去，道：“我……我是說……我不可以……跟着你學嗎……”
左馗搖搖頭道：“這個我無能爲力。六方齋的術學都是冥府祕傳，就算不是的部分也是我從店裏學到的，我沒有權利外傳他人。”
白止聽了左馗的話，突然嘿嘿一笑。
“怎麼？”
“這一點你說錯了。”
左馗微微有些詫異。他一向以爲白止雖然也學過一些六方齋中的學識，但肯定不及他學的多。此刻白止會否定他，有些出乎左馗的意料。
“怎麼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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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白止似乎對能夠指導左馗有些得意，他站起身來，煞有介事地揹着手來回走動，擺出爲人師表的譜來。
左馗有些驚訝，道：“你爲什麼會知道這些？”
“廢話。”白止沒好氣道：“白姐教我的時候，我最開始不知道該學些什麼，就查書籍的登記簿，有看到過相關的內容。”
左馗恍然。
他雖然每天都看六方齋裏的書，但因爲時間充裕，卻從來都沒有概覽過目錄。只有在需要尋找相關資料的時候，纔會走馬觀花地看一下，儘快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是，左馗仍然覺得不妥。他道：“話是這麼說，可蟲學之術也都是六方齋裏的資料，我也不能擅自動用給外人看啊。”
白止又露出壞笑，道：“笨蛋。各家老闆見識廣博，可每人也只是學會一樣專長就夠修行了。你只要挑一種看上去不那麼特別的教給他，誰會知道是你教的？”
左馗歪了歪頭。
他有些開始佩服白止的頭腦了。
“可是，我怎麼知道什麼術學是罕見的，什麼術學是常見的？”
“笨啊，問那些老闆們啊！”白止翻着白眼道：“他們見多識廣，肯定能幫你辨別。只要是那種會的人稍微多一點的，自然就是相對常見的術學啦！”
左馗微微翹起了嘴角。
“有你的。”他對白止微笑道。
他轉過頭來，看到白後也露出燦爛的甜笑。左馗和白止的談話她都聽在耳朵裏，當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那事情就先這麼定。”左馗道：“回頭我查查書。中午你再多喫一些，你剛從轉生爐裏出來沒多久，還太虛弱。”
白後點點頭，臉上始終保持着甜美的笑容。
看起來，新的生活讓她很期待。左馗想。
白止卻拍了拍他的肩道：“先等一下，左老闆。”
“嗯？”
“你的意思是，這位小奶奶要住在這裏了？”
左馗呆了片刻，突然明白了白止的意思。
臥室是白止的，旁邊就是倉庫，左馗睡棺材。那麼這樣一個小姑娘要住在哪裏，自然成了問題。
可能六方齋的房屋建造者從來都沒有想過，六方齋會塞進三個人之“多”。
“和你睡？”
“玩蛋去。
“住胡夫人那裏？”
“人家憑什麼？”
左馗想了半天，突然輕輕敲了下桌子道：“要不住幻樓裏算了。”
白止轉了轉眼睛，道：“這也是個辦法。反正白姐一走，你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給做了，我看蝨子多了不癢，索性就這麼幹。”
左馗低下頭，沉默不語。
他繼續做賠本生意，又讓白止去人類世界找生意。前者違反了白的叮囑，後者違反了六方齋的規矩。
他咀嚼了一下箇中意味，突然打了個冷戰。
“別太擔心。”白止看起來完全明白他的想法，道：“小奶奶學會了就趕緊搬家，白姐不會發現的；至於生意問題，我們不告訴她我去人間找生意，問題也不大；至於繼續做賠本生意嘛……反正要下地獄的是你，我看她未必願意再花力氣折騰你，只要你接下來努力創造營收，別再繼續幹就行了。”
左馗想了一下，緩緩擡起頭道：“事實上，我還有一樁必須要做的賠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