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門一時間打得極爲熱鬧,看似你來我往,其實只是紀律散漫的羣盜在送死,大多數人衝到牆垣處,就被零星的箭矢射得士氣喪盡,又掉頭跑了。邑內安如磐石,偶有盜寇運氣好翻越過來,也被國野民衆迅速圍住殺死。
而後門處,形勢卻大不一樣,進攻者越過了溝壑柵欄,調整了一下陣型,開始快步移動,發起衝鋒。但他們頂上的箭矢沒有停,材士們低頭瞄着狠狠地射,尤其是持劍盾的甲士和扛着爬梯的徒卒。
這種近距離發射的箭矢甚至能將盾牌和皮甲透穿,不少甲士下身中箭後直接跪在了地上。
至此,進攻者已經付出了近百人的傷亡!
但,也就到此爲止了……
他們還保持着那五列縱隊的建制,仍然有人數上的優勢。
似乎是天意不再青睞趙無恤,剛巧,逆吹的風也已經停了。在範嘉的嚴令下,範氏的弓手們不情不願地挪到了四五十步外,開始朝望樓拋射箭矢,壓制成鄉材士,逼得他們只能冒着腰躲藏,無法擡頭瞄準,只能通過腳下的空隙偶爾放上幾箭。
前門處傳來了消息,羣盜的進攻再次被打退,沒造成任何威脅。於是趙無恤便讓羊舌戎帶領百餘國人、野人留守,剩下的戈矛手迅速馳援後門!
“古人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第一鼓的攻擊,必須攻陷!”
戰陣的另一邊。中行黑肱看着傷亡不少的己方徒卒,黑着臉對侍候在旁的少年豫讓說出了這樣一句話,隨即再次舉起鼓槌。
進攻者已經逼近了目的地。爬梯紛紛搭上了牆頭,發出了木石碰撞的聲響。鼓聲再作。頂在前面的甲士正準備一手持盾,一手攀爬時,卻聽到望樓上傳來了一個少年清脆的聲音。
“甲士攀牆啦!”
然後,便是一聲讓他們心驚膽戰的鑼響,之前也是這樣,凡鑼聲響,必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進攻者甚至都有了條件性反射,一聽聞聲音。定要低頭。
果然,牆內立刻便有了連續的命令:“潑!”
牆外的人暗道不妙,連聲大呼,但後面的同僚已經層層疊疊地壓了過來,如同飛蛾一般附在寬達百步的牆垣之後,多達百人。
就在此時,牆內各處卻潑灑出了一陣清澈而冒着白煙的沸水,灑在衆人身上,頓時引發了一陣鬼哭狼嚎。
他們的甲冑雖厚,遠處的箭射不穿。無力的戈矛也捅不進,但並非密閉,無縫不入的水偏生能鑽進去。沸水澆來。甲士頓時覺得從頭到腳,一陣火辣辣的疼,哪裏顧得上攀牆,只能鬆了手,抱着頭滿地打滾。
牆內響起了一陣囂張的大笑:“鼠輩,乃公燙死汝等!”
卻是被趙無恤強令前去鄉寺治傷的田賁,他裹了一圈帶着血跡的葛布條後,不知從哪裏又蹦了過來。剛好趕上國野民衆在趙無恤命令下,手持木鬥潑灑沸水。這可是他最愛乾的事情,便過去幫忙。只是期間差點踩翻了爐竈上的釜。
趙無恤見他手舞足蹈的樣子,暗道這人雖然沒頭沒腦。但也能爲此處添一個戰力,以壯氣勢,便沒有趕他,只將他踹到後面。同時,也對跟在身邊的成摶說道:“古人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第一鼓的攻擊,已經被吾等遏制住了。”
然而這阻止不了對面的旅帥繼續攻擊,在稍微停歇了一瞬後,第二鼓又迅速響起。
進攻者們咬着牙,面對受傷同袍的哀嚎和慘叫,心悸之餘,也產出了同哀之心。他們是平日裏嚴加訓練的中行氏族兵,不相信這矮矮的牆垣能阻止自己。
沸水剛潑完了一鍋,下一鍋可來不及燒。
於是,他們再次邁步,前赴後繼地涌了上去,哀兵,必勝!
趙無恤也清楚這一點,他深吸了一口氣,呼喊道:“戈矛手,劍盾手,上前!”
他對成摶說道:“你到後排去,帶着兩個人監陣,若有臨敵軟弱不前,試圖脫逃者,斬!”
牆垣後的國人、野人們應令而退,順便踩滅了燒水的爐竈篝火,以免引發混亂。然後,不少人直接抽出了武器,撿起了弓矢,跟在井然有序,整隊上前的戈矛手和親衛兩後面,充當預備隊。
牆垣連帶籬笆,只有兩人高,敵人若是沒人阻止,很輕鬆就能翻越。
即將和敵人面對面地血戰,衆人的呼吸都有些緊張,趙無恤仗着甲厚,也站在前線,讓他們能看到自己。
他沒有用少虡劍,而是尋了一柄名爲短殳的鈍器,舉在手裏,靜靜地看着牆頭,同時高呼道:“戈矛手,預備,劍盾手,蹲下!”
爬梯有限,敵人的五個縱隊,在牆角下鋪展開來也就百餘步的寬度。而每十步,趙無恤便安排了一個伍的戈矛手,三人持戈靠前,兩人持長矛在後。接到命令後,他們齊齊將武器高舉而起,對準了牆頭,作爲第一排防禦者。
而每二十步,趙無恤又安排了一伍劍盾手,由穆夏帶領,半蹲在地上,隨時準備阻攔戈矛手遺漏,越牆而入的來敵,攻其下盤。
而兵卒的後面,則是一百多名手持各類武器的國人、野人,封死了所有的空隙,以防有驍勇的敵人衝破劍盾和戈矛的包圍。田賁也在其中,這個喜好
雙持的惡少年一手一把二尺短劍,紅着眼躍躍欲試。
左面的牆上,一個腦袋首先冒了出來。槍打出頭鳥。剛露出髮髻和幘巾,還沒看到他的臉,守在這邊的守卒便大喝一聲。兩把戈一起啄下,隨後一柄長矛也斜斜地刺了過來。把那人的頭戳成了爛西瓜,慘呼痛叫着倒背跌了回去。
首戰告捷,衆人士氣一振,覺得也沒什麼難的。趙無恤正待叫一聲好鼓勵鼓勵衆人,就在此時,他這邊就又鑽出了一個持盾的甲士,手裏的楊木盾格擋開了一柄矛的攻擊,隨後一躍而下!
趙無恤正待上前阻攔。卻被一直暗暗保護着他的穆夏搶了先。
親衛長身高體壯,披甲四札,看似笨重,實則精巧。他左手厚厚的楊木盾和那甲士以相同的姿勢撞到了一起,甲士哪裏是他的對手,直接便被巨力震得坐倒在地,手臂酥麻。
隨後,穆夏右手沉重的長殳重重朝下砸去,直接將那甲士連人帶盾砸翻,胸腹凹陷了下去。一口鮮血噴出,眼看是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