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秋我爲王 >第413章 獵國(下)
    當年晉文公落魄流亡諸侯時路過曹國,被變態曹共公偷窺洗澡,受了極大的屈辱。這位有仇必報的瑕疵霸主回國後沒幾年便藉口曹國從楚,並且不任用賢人反倒小人盈朝而伐曹,一舉攻克後就打算將曹國滅亡,將其地瓜分給宋、魯了。

    直到晉文公生了重病,曹共公的侍從賄賂晉文公的筮史,讓他把得病的原因說成是由於滅了曹國。

    於是筮史對重耳說:“占卜的結果是天帝對我說,君上的病由曹國而起,曹國的叔振鐸,是文王之子;先君唐叔,是武王之子,當年齊桓公主持會盟,寬容地封賜異姓邦國,如今君上會合諸侯卻要滅掉兄弟之國,這是不符合禮儀的。曹、衛兩國一樣得到君王的諾言,但現在卻不能一同復國,這是不講信用;罪過相同而懲罰不同,這是不符合刑律。還望君上能以禮儀用來推動道義,以信譽用來保護禮儀,刑律用來糾正邪惡。”

    於是晉文公這才恢復了曹共公的君位,讓曹國得以繼續列爲諸侯,社稷不至於消亡。

    但懲罰卻還在,那就是分曹國的土地給恭順的魯國。魯僖公三十一年春季,晉國取濟水以西的田土交付給魯國臧文仲,自洮以南,東傅於濟。

    這就是趙鞅、曹伯陽、趙無恤三人眺望的東方,也是笙竇邑和歷山、雷澤以南地域。這本是曹國的土地,先是入魯,後來又因爲複雜的國際形勢而歸了衛國,如今被趙無恤攻克。

    “只要曹伯願意助晉國,鞅必不忘恩德,以晉卿之位立誓,這片古時舜耕歷山,漁雷澤、陶河濱的地域,自然可以讓曹國收回。”

    趙鞅的話讓曹伯陽十分心動,這本就是他們曹國曆代君主念念不忘的地方,若非趙無恤提出將此地割給曹國。他甚至會生出覬覦之心。但代價似乎有些大,他必須帶着曹軍參與一場看似沒有多少勝算的戰爭。

    他忍住了立刻答應的衝動,說道:“凡戰,必察敵虛實。還是請小司寇說說方纔未盡之言罷。”

    趙鞅和趙無恤知道,若是沒有實際可行的勝利保證,曹伯是不會輕易爲他們所用的,於是趙無恤便道:“軍中有衛國亡臣褚師圃,他斷言衛軍只會出動一半。也就是萬餘人南下試探,而不是將全部兩萬人壓上。”

    爲了儘量說服曹伯,趙無恤在數字上有所誇張和隱藏,可在大的方面上,基本都是實言。衛侯在被趙鞅嚇回大河北岸後,前幾日才慢吞吞再次從檀淵渡河,回到了帝丘。

    “衛國如此,但是齊國,齊國人呢?”曹伯陽連續強調了兩遍,不知是想突出齊人的強大。還是要顯露他內心的恐懼。

    “還望中軍佐、小司寇不要見怪,寡人今日便實話實說了!”

    ……

    曹伯恢復了爲君者的雍容,平靜地說。

    “趙兵今日之盛,孤從未見過如此多的兵卒,可還請想想,從夷儀南下的齊人又有多少營火?我聽說趙兵合計不到一萬五千,不過六百乘,可齊人,光圍攻夷儀的軍隊便有五萬,足足一千五百乘!這還只是齊軍的一半。陳氏萬餘人就在大河邊上,東萊那邊還能徵召萬餘人前來。加上東阿、平陰各地匯聚來的邑兵,若是再與衛人匯合,想來其夜間的營火即便數到旭日東昇也數不完。以吾等區區兩萬衆如何抵擋……”

    趙鞅聽過後露出了輕蔑的笑。

    “凡戰,不在衆之多寡,而在兵甲之精良,陣列之輕重,兵勢之順逆,糧秣之虛盈。齊人雖多。國人性情雖然剛強,但自以爲破夷儀得志便恃勝而驕,君臣忽視民衆利益,寒冬尤不放民衆歸家。其軍中政令鬆弛而待遇不均,一陣之中人心不齊,兵力佈署前重後輕,所以陣勢龐大但不堅固。晉人從未怕過齊人,吾等人數雖少,但父子同心,上下齊力,焉有不勝之理?”

    曹伯陽被趙鞅這霸道的回答驚得瞠目結舌:“但,以少擊衆畢竟太過冒險。”

    趙無恤心裏暗暗想道:“你以爲我想冒險?想在這戰陣上扮演角色?”他屬於兩千年後和平安逸的年代,雖然時常抱怨這抱怨那,卻不必親歷廝殺,見證死亡。他屬於好容易產生一點“家”的歸屬感的新田下宮,成鄉小院,屬於姐姐季嬴,卻被驅逐出了故鄉,來到這河濟之間搏命。

    他無時無刻不在冒險。

    但無恤出口的話,卻是想讓曹伯減少這種“冒險”的不安全感,這是個謹慎膽小的獵人,想說服他暴虎馮河是很困難的。

    “一如父親所言,齊人並沒有看上去那般強大,其一,屬於陳氏的一萬人要留在夷儀與依然伺機渡河的中行軍對持。其二,此番攻擊夷儀,算上折損和傷病,至少得有五千人無法繼續作戰。其三,曹伯恐怕還不知道,留守臨淄的卿士鮑國死了。”

    “鮑子逝世了?”曹伯一愣,隨即鎮定下來,鮑國已經是個**十歲的老人了,所有人都以爲他會走在晏子之前,孰料一直撐到了冬天。

    從長遠來看,齊國

    也是註定要進入一個命運多舛的時代,唯一兩個能穩住齊侯,震住陳氏不臣之心的卿大夫鮑國和晏子一前一後撒手而去,正值壯年的陳氏父子恐怕要笑歪嘴了吧。

    “現如今齊國國君和國夏、陳乞都在夷儀,而高張則帶着偏師守衛平陰,鮑國死後都城無人鎮守,那齊侯縱然不退兵,必然有一卿要回去。此消息已經被我安插在齊境的輕騎探明,回去的是國夏,帶走了近萬名兵卒。”

    曹伯面色一喜,國夏是自司馬穰苴之後,齊國最能戰的統帥,齊軍少了他,威脅立刻降低了一半。

    “當真?爲何要帶走近萬兵卒,似乎有些太多!”

    無恤回答:“小子聽聞東萊一帶的萊夷突然暴亂,而魯國陽關邑司馬也開始帶一千之衆出擊齊境,所以齊侯才讓國夏回去。而齊侯因爲攻陷了夷儀而驕傲,自以爲善於掌兵,便親帥大軍南下與高張匯合,如此算來。齊人能南下西魯者不超過四萬。”

    “四萬?”曹伯算了一下,如此一來,齊軍不過是他們的兩倍而已,若是採取守勢。還是能撐幾天撐到雪落的。

    其實曹伯不知道,僅僅是鮑國的死倒不會對局勢產生太大影響,但恰巧此時,若是齊國萊地的萊夷遺民受外國商賈以精美的瓷器煽動鬧出一些小暴亂來,亦或是魯國北境的陽關司馬子路按照無恤的請求率師北上襲擊齊國腹地……

    這便是那日趙無恤對趙鞅說過的“後手”。由張孟談主持,他前段時間就是在忙着這兩件事。雖然杯水車薪,無法對齊國造成致命的威脅,卻也聊勝於無,至少能牽制對方部分兵力。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