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秋我爲王 >第437章 時也運也
    ps:明天要考口語,所以大章一頂兩了

    當時間進入十二月中旬時,雪已經不再下了,只是天氣一日冷過一日。

    暖和的居室內,趙無恤由身段纖細的伯羋幫忙穿上深衣廣袖,少女從背後滿懷而抱,在爲他繫上帛帶時兩人肌膚相親,她不由有些喘息,臉色頓時紅了起來。

    上個月她來了秦邑,本意是照料無恤起居,卻不巧趕上了疫病爆發。趙無恤本打算立刻將她送走,誰知這個小女子竟然執拗地表示要和無恤,還有她弟弟呆在一起。無恤祥裝動怒也趕不走她,只能將她留在居室內,輕易不許出門,每日必飲預防傷寒的藥湯。

    此女有情,趙無恤也不能無義,他看着銅鑑裏兩人重合的身影,撫着她光滑的手背說道:

    “這傷寒與其他瘟疫不同,正如醫者們所言,從霜降以後,至春分以前是傷寒的高發期。九月十月寒氣尚微,爲病則輕。十一月十二月寒冽已嚴,爲病則重。你要牢牢記着這句話,你與阿敖早年受了不少苦凍,有深冬體寒的毛病,所以在居室內也要多穿些裘衣,將炭火燒暖和點纔行,但也不要忘了開窗,通一通氣。”

    出於後世習慣,對自己的女人,雖然並未達到“深愛”的程度,趙無恤還是十分愛護的? ,這讓伯羋感動不已,欠身道:“下妾省得。”

    無恤又搖着頭說道:“天氣久凍,這即是壞事,也是好事,一方面容易觸冒霜露,體中寒即病。但另一方面,也省得天氣突然轉暖後。又有新的疫病併發症流行,造成冬溫,這些醫術上的事情真是複雜無比,無法以常理度之。”

    一身潔白深衣,襯得頭髮格外黝黑的伯羋掩口笑了:“下妾可聽外邊的人說了,如今此邑最懂醫理的人。除卻醫扁鵲之外,就要數君子了。”

    對此謬讚,趙無恤笑而不語。

    伯羋爲趙無恤繫緊了帛帶,瞧了一眼佩在下裳的玉玦,這是司城樂氏的“不貪之玉”,是趙無恤作爲樂氏女婿的代表,常繫腰間。但那枚君女相贈的玉環,卻是許久未見過了,聽聞當年君子與君女最爲親善。離開晉國這一年半載,縱使君女再忙碌,也會不時念叨起自家阿弟,君子莫非忙於政事,已經忘了自己的阿姊不成?

    眼見趙無恤穿上鞋履將要出門,她這纔像一隻白蝴蝶般拜倒在地,關切地說道:“下妾聽聞,住在邑寺官署裏的一位賓客竟也因爲傷寒而故去了。真是嚇人,君子整日在外。可得當心些。”

    伯羋和她的阿弟邢敖在家族失封后曾淪爲隸臣妾,差點還給死人陪葬,所以社會底層的事情幾乎樣樣經歷過。晉國舊絳因爲地勢的緣故環境比較差,幾年前也有疫病從那邊傳來,讓新絳死了數百人。

    那時候伯羋也已記事了,和大多數人一樣。那一年的人心惶惶,還有隸臣妾們不時被擡走的,長滿黑色斑點的屍體給她留下了極其深刻的記憶。所以在秦邑又遇疫病後,她這些天來一直擔驚受怕,倒不是爲自己擔憂。而是擔心每天在外的趙無恤和阿弟邢敖會染上傷寒,遭遇不幸。

    趙無恤一時沒反應過來,偏着頭想了一會才道:“你說的應該是陽虎……悲呼,此人也是個治國之英才,亂國之奸雄,居然死在一場疫病裏,真是時也,運也。”

    雖然陽虎之“死”有許多不能爲外人道之的地方,但趙無恤以上的話卻是真心實意的。要想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名字,只有才能是不夠的,時運也很重要。

    在這科學技術依然矇昧的時代,能在大疫裏不染病,除了有效的防治外,很大程度上的確是運氣。

    齊國的勇士東郭書就沒這運氣,病症一來,他前一日還在獄中繼續痛罵陽虎出賣他,可第二日就嗝屁了。送牢飯的人只看到一具像小山一樣高大的屍體橫倒地上,還以爲他是裝的。

    相反,吳國人專伯魚就是個有時運的人,據說他老爹專諸刺王僚時連彗星都引下來了,或許他沾了幾分光。又或者如吳國人們自己認爲的,魚腸劍殺意血氣太重,連少司命都怕,所以才放過了專鯽。當時連趙無恤都以爲他必死無疑,卻愣是挺過來了,這幾天已經開始下榻走動了。

    同樣有時運的還有趙鞅,老頭子前年一度中風昏迷,要是樂靈子不在身旁照料,要是扁鵲再晚趕到一天,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此次秦邑疫病,趙鞅每日照常巡查兵營,還不時去外面跑馬,卻跟沒事人似的。

    至於趙無恤自己……

    儘管沒有後世打過各種預防針的身體,但他卻一直給自己心理暗示。

    “我是這時代最不一樣的人。”

    他要帶着報復的怒焰回到晉國,叫晉卿們俯首稱臣;他要再次捧起季嬴纖細的手,對她一訴衷腸;他要教給小公輸班後世的極盡機巧,與孔子探討修齊治平之道,和扁鵲學醫者心,甚至還想與老子談談太一生水,在莊子誕生前於白紙的一角偷偷寫下莊周夢蝶,蝶夢莊周,滿足一下自己的惡趣味……

    他要讓自己在西魯種下的文明之種生根發芽,根基遍佈天下,最後與時代融爲一體,讓後人分不清什麼是後世亂入,什麼是土生土長。

    他還要在生命老去時撫着膝下的孫兒,指着一個不一樣的赫赫華夏,給他講述天命玄鳥的傳說……

    所以,他纔不會,也不能輕易死去。

    比起貨真價實的他,後世的“穿越者”王莽、劉秀算個啥?

    “也許我纔是穿梭時空的大魔導師,命運之子,手握時運。”

    於是趙無恤對伯羋笑道:“你放心,我的時運可沒陽虎那麼差勁,你方纔不也說了麼,我雖然不通醫術。但除了扁鵲外,我也算個懂醫理的人,知道如何規避疫病,保護好自己和你阿弟。何況疫病的傳染已經停止,連扁鵲都閒下來開始書寫《傷寒雜病論》了,所以且安心。好好在家中等我歸來。”

    ……

    今日趙鞅要在邑寺議事,趙無恤出來時,他的佐吏闞止就在外面的戎車下垂手等待他。

    正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自從秦邑大疫以來,趙無恤對這個闞邑宰之子越發刮目相看了。

    和扁鵲通過此次傷寒流行辨識弟子中誰不值得託付衣鉢一樣,趙無恤也有意無意地藉此機會考察了下自己的屬吏家臣們。

    其中要數闞止的表現最好,俘虜營和兵營自然不歸他管,但秦邑事務。趙無恤卻很大程度上交給了他。他也很珍惜機會,不但以嚴吏的形象驅使秦邑的基層屬吏負責拉運、掩埋屍體,而且日夜帶人巡行邑中,防止民衆生亂,還親自到散藥棚分發湯藥,安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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