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秋我爲王 >第459章 食鹽戰爭
    PS:感謝書友 無塵&公子小白 成爲本書堂主,本章數據來自《管子》,一切疑問請找原作者,七月概不負責,第二章在下午

    二月初的一天,雞鳴剛過,子貢便被曹伯的有司傳喚進宮問話。

    換了以往,曹伯對政事是半點興趣提不起來的,一切都憑大司城和其他卿大夫來處理,自己則整日鍾情于田獵射弋中。

    直到去年秋冬,他被子貢的巧舌如簧說服,參與了趙氏父子的“獵國”遊戲,雖然最後還是被魚腩般的衛軍擊敗拖了後腿,依靠郵無正支援才保證陣腳不失。但曹伯卻由此開始對戰爭多了些興趣,在見識了趙氏輕騎兵的神奇後,不僅試圖向晉國買馬,擴大公室的騎從數量,還在侈靡之所裏大加鼓勵賽馬馳逐。

    一時間,趙無恤欲推廣而不得的賽馬馳逐憑藉這次機緣巧合,漸漸在曹國上層流行起來。

    曹伯連一向能推則推的上朝也準時了許多,他整日翻閱着奏書,想知道濮南的歷山-雷澤之地什麼時候交割完畢……

    可也從未這麼早就傳喚過,子貢猜測,恐怕是那件事情已經被曹伯知道了。

    等到子貢掩蓋着自己的哈欠拜見曹伯時,這位主君卻將一卷帛書扔到了他面前。

    “你自己看看!”

    子貢知道,這肯定不是從西魯來的,趙無恤已經明文規定,官署辦公。還有對外的文書都得用紙張。

    果然。卻聽曹伯氣急敗壞地說道:“齊侯已經頒佈詔令,嚴禁運海鹽入曹國、西魯,這該如何是好!”

    子貢也不急,他掃了帛書上的文字一眼,正是齊國行人讓在陶丘的齊國商賈轉交的。上面措辭嚴厲,聲明爲了懲戒曹國在戰爭中“助紂爲虐”的舉動,決定終止從臨淄運往陶丘、曲阜的食鹽貿易。改在濮陽、新鄭、商丘售賣。此舉直到曹國主動向齊、衛請平,斷絕與晉國、西魯趙無恤的一切關係,歸還強佔的濮南各邑爲止。

    他不得不承認,齊國的威脅很夠分量。

    ……

    子貢也買賣過齊鹽,他知道,當年太公望封於營丘,其地瀉滷,人民寡少,於是齊太公便勸其女功紡織。極工匠技巧,通魚鹽之利。

    人可以不喫魚,不穿齊國織造的衣帛,依靠單調的粟米、野菜,菽豆葉子爲生,勉強補充蛋白質。寒冷時則披着粗糙的葛麻衣褐也能維持生命。但唯獨有一樣東西不能或缺。那就是鹽。

    那後世看來尋常無比的白色結晶顆粒,卻凝結着性命攸關,邦國興旺!

    春秋之時,幾乎每個邦國都將鹽作爲一種稀有資源來儲存和使用,不亞於糧食和銅錫。

    《尚書.說命下》有云:若做和羹,爾雅鹽梅。早在虞舜夏殷商時,人們已將鹽同酸味、甜味放在一起調製食品,成爲非常重要的調味品。因爲它比較稀有的,平時在烹飪過程中是不會經常將食鹽直接加入飯菜之中的,以免浪費。周人喫飯時先用肉或蔬菜混以食鹽等調味品醃製做成醬。食肉時再以白肉配放置在銅豆中的醬食用。

    貴族都這樣吝嗇,何況庶民?後世的人很少會有類似的經歷,這玩意長時間不喫,輕則渾身無力,重則周身浮腫。強迫小國寡民的民衆走出世居里閭,去都邑市肆上交易的重要原因,很大程度就是爲了買鹽。鹽販子大概是中國大地上最早的商賈,夏商周的原始商路,很大程度上就是爲了交易鹽而開闢的。

    但鹽的產地並不平均,其中以海濱齊國最多,有海就可以海水煮鹽,被稱爲“海王”之國。齊國因此而富裕,僅有少量鹽礦的魯國也從那時候起,便落後於齊一頭。

    到了齊桓公之世,更是了不得,管夷吾認爲:“海王之國,謹正鹽筴。”他建議桓公實行“官山海”的鹽策,從此以後煮鹽賣鹽都由齊國官方來操辦,在邊境設置關隘,幾乎掐死了所有私鹽販賣的渠道。

    所以齊國的鹽一路賣到了成周、衛、宋、曹和陳、蔡等地,他們本地並不產鹽,都是靠輸入海鹽過活。魯國出產的鹽只夠供應魯城民衆,多數時候也得仰食齊鹽。

    子貢計算過,一個月,成年男子喫鹽近五升半,成年女子近三升半,未成年者近二升半。這是大概數字。鹽一百升爲一釜,十釜爲一鍾。十口之家就是十人喫鹽,一月至少四十升,百人之邑就是百人喫鹽,一月四百升。

    一個人口十萬的小邦得喫四百鍾,像魯國這種人口近百萬的中等邦國則要三四千鍾!這還不包括牲畜和醃製肉類之用的鹽。

    齊鹽在國內販賣,一鍾值一百五十錢,在國外販賣,最高時達到過一鍾一千錢!

    齊國年產鹽三萬餘鍾,足夠一千萬人食用,幾乎囊括了諸夏邦國的所有需求。鹽的官營貿易讓齊國獲得了數百萬錢的收入,幾乎佔了歲收的一半!而且還有點供不應求。

    通過賣鹽給其他邦國,賺外國的錢,沒人有抱怨,也沒人躲得過,這就是管子的鹽策,因爲手握資源,齊人想加價就加價,想切斷就切斷。齊桓公利用一手鹽資源的大棒,實行輕重之法,將諸侯逼得服服帖帖的。

    從此以後,齊國富極海、岱之間,東方諸侯斂袂而往朝焉。

    也只有擁有解池之個天然寶地的晉國敢於不鳥齊人。

    短短的時間裏,子貢將自己行商多年,對齊鹽的認識梳理了一遍,如今齊國正是以和齊桓公時相

    似的鹽策來逼壓曹國、西魯就範的。

    他合上帛書,淡淡地說道:“齊人此舉是在借重海鹽之利恐嚇曹國。過去也如此做過。但在下臣看來,不足爲懼也。”

    曹伯卻十分生氣:“不足爲懼?你可知道,齊國年產海鹽三萬六千鍾,其中運到陶丘交易的便有一萬鍾,每釜交易收稅二錢,則一鍾就是二十錢,一萬鍾就是二十萬錢(齊刀幣。重約半兩)!曹國市肆一年近十分之二的歲收都來自與此,比你侈靡之所上交的稅還要高兩倍!”

    子貢心中瞭然,看來在自己來之前,曹伯是先召見了管理市肆的褚和市掾吏詢問詳情的。

    這些數據大抵沒錯,陶丘是中原的一個貨殖都會,所以齊國商賈也會在官方的允許下,運送海鹽來此等待陳、蔡、宋、楚等國商人採買,陶丘市肆則從中收取部分交易稅,這一直是曹國歲收的大頭。如今在齊人的經濟制裁下。曹國很可能會減少十分之二的收入,然後是陶丘鹽價的飆升,以及販鹽商賈流量減少後帶來的一連串的影響,由不得曹伯不心急火燎。

    想來此時,提出此策的齊人正暗地裏偷着樂,等看西魯乏鹽的慘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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