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秋我爲王 >第584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孔子一行自三月從曲阜啓程後,就一直呆在顓臾,孔丘祭拜了東蒙山,在鄉野裏尋找賢人,尋找失落的禮儀蹤跡,卻一無所獲。『,他失望地想要繼續啓程時,春夏之交的驟雨卻將他們困在這個夷人的城邑里,雨停之後,卻又碰上顓臾人武裝抵制設縣,將幕府使者扔下城牆的事件。

    其實這件事真不是孔丘及其弟子在使壞,而是顓臾人的性情使然。

    顓臾的位置位於蒙山附近,距離費邑不過三四十里,是座方圓三裏的中等城邑。

    這裏的土著本是風姓太昊之後,在****之際乃東夷人建立的方國。到了周成王定天下,本着存滅繼絕的原則,便封顓臾之君爲子爵,也不求進貢,給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祭祀蒙山,延續太昊的社稷。

    到了魯僖公時,顓臾國小勢弱,就變成了魯國的附庸,顓臾名存實亡,成了魯國內臣,卑於三桓。但此邑也不可小覷,他們一直用夷禮,保留着夷人擅長射箭狩獵的風俗,有射士數百,徒卒近千,故多年來季氏屢次想將此邑收歸己有,卻一直未能得逞。

    去歲的內亂,顓臾人固守城中,所以未受波及。今年局勢穩定後,考慮到這裏離費邑太近,位置緊要,趙無恤便想將其劃入費縣治下。他派人來要求顓臾獻出城邑、兵甲,準備迎接縣吏鄉吏,卻被桀驁不馴的顓臾人扔下城牆,活活摔斷了一條腿!

    他們將使者送回曲阜,並派人請求,讓顓臾保持一直以來的半獨立狀態,至少也要和東地大夫們一個待遇。

    但趙無恤的回答卻只有一個,他派出了一師兵卒。以冉求爲帥,而東地大夫們也要有所貢獻,他們紛紛讓家司馬帶着人數不等的徒卒加入,六七千大軍將顓臾圍得水泄不通。望着城外黑壓壓,比邑內人口還多的兵卒,顓臾人便怕了。

    他們找到了被困在城內的孔丘等人。請他出城幫顓臾說項。

    孔子沒有拒絕。

    他對來勸阻他的幾名弟子說道:“我寄居於顓臾,顓臾子平日對我彬彬有禮,如今顓臾有難,我無法推辭……”

    他頓了一頓後道:“何況,大將軍讓冉求來攻顓臾這件事,做得不對。《易》言,見善則遷,有過則改,我雖然決定不再涉及魯國政事。但事關城內數千黎庶生死,君子以當仁不讓,我不可不察,由,你隨我出城,我要讓求退兵!”

    ……

    “稟師帥,工兵那邊臨車、衝車已備,長梯也打造完成。隨時可圍攻此邑!”

    身披甲冑的冉求點了點頭,工兵。這是趙無恤在輜重兵裏新增的兵種。每師都要配備一卒從工匠裏徵發來的工兵,以承擔安營紮寨、渡河、架橋、築城、設障和進行土木工程作業等,比起以往攻城前臨時準備效率高出不少。

    冉求現在可是持弓矢、斧鉞、旌旗的師帥。夾谷之會後那次表忠心得到了回報,冉求先君後師的承諾贏得了趙無恤的信賴,他如今成了趙氏重臣。他也不是第一次打攻城戰了,先前那場大亂裏。沒少攻打季氏、叔孫氏和東地大夫控制的小邑。

    目視外牆高達數丈的顓臾城,冉求發現這座風姓夷人保持數百年獨立的城池的確是易守難攻。女牆、角樓、懸門、甕城、單層城樓和吊橋等工事統統具備。

    女牆可以隱蔽守軍行動,角樓建在城角,用以抵禦可能遭受的兩面夾攻。懸門吊於城門洞中部,待敵軍破門後緊急落下。可將其一分爲二各個擊破。甕城是主城城門外的半座小城,牆與主城等高,甕城城門偏設,使主城守軍也能射殺到攻門敵軍,而一旦敵軍破門進入甕城,更會陷入四面居高臨下的夾擊……

    加上數百弓手,千餘青壯防禦,就算有六七千人也很難攻克。

    不過在趙無恤搜刮了魯國武庫,又將曲阜那兩三千工匠充分利用起來後,大量攻城器械也配備到軍中了。臨車、衝車、憤轀、修櫓等若是運用得當,足以讓守城方籠罩在重型裝備威脅之下。

    臨車上懸吊的箭屋,伸入空中可達三丈以上,能居高臨下射擊守城方。衝車將一捆大木裝在車架上,專門撞擊城門。憤轀頂部蒙以生牛皮,可推至護城壕甚至城腳,進行填埋或挖掘作業。修櫓與憤轀相似,但職責在於掩護部隊接近城下。

    冉求自然不會傻乎乎地用單純的人海戰術去填溝壑,憤轀特種作業、臨車射箭放弩壓制、修櫓重甲掩護、衝車攻敵軟肋、單兵鉤索攀城,再加上那個新制出的利器,足以攻破此邑!

    修得再好,也不過是座夯土的城邑,有何攻不下的?冉求走之前可是立下了軍令狀的,雨季到來前,他一定會將顓臾獻上!

    現如今顓臾周邊的小邑和鄉里都已經控制,只剩下一座孤城,但冉求心裏還有一道無法逾越的溝壑,讓他有些投鼠忌器。

    他對趙無恤派來

    的監軍和晉人軍吏下令道:“先圍三缺一,準備派人入城和談。”

    冉求還記得,公西赤在他離開前又一次拉着他,瞪着眼睛說道:“子有,無論如何,也要保全夫子安全!”

    所以在打之前,先假意和談,將夫子和衆師兄弟賺出城,冉求從不迂腐,他一直是個極其變通的人,否則也不會棄儒而侍奉趙無恤了。

    不過不等冉求派人入城,孔子卻自己出來了。

    ……

    冉求很久沒見夫子了,上次孔丘離開曲阜,他正在北方前線防禦齊人,故未能參加送別,不過無論是冉求還是孔子,都知道,當時若是讓他選擇,冉求還是會選留下……

    他如今的地位,早已超過了理想中的“方六七十,如五六十”的一邑之宰。權力和富貴這種東西,可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

    不過冉求心裏,還是會有對夫子的慚愧和畏懼,尤其是在他當着全軍的面,坐在馬車上批評冉求的時候。

    “求,這就是你的過錯了。”孔丘老眼中不掩失望。冉求是他膝下最多才多藝的學生,無論是兵事還是政事,都能辦得妥妥當當,可惜啊……

    不知其仁也!

    “從前周天子讓顓臾主持東蒙神主的祭祀,封爲子爵,如今它已經在魯國邦域之內,乃國君的社稷之臣,縱然有些誤會,再派一個使者就能解決的事情。何以伐之?”

    冉求訥訥地說道:“是大將軍想去攻打,我只是奉命行事……”

    孔子卻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求,你錯了,我聽過一句話,儘自己的力量去負擔職務,實在做不好就辭職。若主君犯了錯誤不去糾正,埋下危險不去規勸,那還用輔助的人幹什麼?你和子貢應該盡力阻止趙卿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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