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秋我爲王 >第635章 庶人劍,諸侯劍
    兩軍爭鋒並非一擊定勝負,而是個相互滾雪球的過程,在邯鄲兵組成的右翼崩潰後,中軍和左翼也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中軍處,就在範氏的弓手們被稍稍壓制住的這短短時間裏,趙氏的武卒方陣衝了進去,他們在那幾百輛戰車組成的臨時壁壘間開始了短兵相接。

    好在劉香從軍日久,掌軍也頗有段時日了,知些兵法,有些章程,勉強維持住中軍不亂。

    他第三次派人去左翼催促:“快去讓君子速速撤離,留下邯鄲兵阻擋敵人,或能撤到牧邑去!”

    不過很快,手下就回來回報道:“君子不願離開,還斬了勸他撤離的兵司馬!”

    “糟糕!”劉香暗道一聲不好,自家這位君子脾氣一向不好,看來是火氣上頭了,連勸三次都不願撤離,是打算爲自己斷後麼?

    這樣一來,劉香也陷入了兩難,如今乘着戰局混亂,兩軍廝殺在一起,火速後撤或許還能逃得了幾百人,但那樣的話,致使範氏世子被擒的罪名就得他來背了。

    不過情況已經容不得他遲疑了,這時候右翼迸發了一陣陣的大喊,似乎是“趙稷已死,降者不殺“,先前還一心要爲宗主復仇的邯鄲兵像是被秋風掃過的樹葉,一瞬間就失去了戰鬥的信念,或四散逃離,或紛紛請降。他們已經徹底崩潰,隨着趙氏的騎兵和弓手開始朝中央旋轉,失去了右翼保護的劉香哪裏能抵擋得住!頓時節節退敗。

    “退。退!”靠後的劉香也顧不上左右兩翼了。命身邊的殘部向後,意圖突圍殺出。

    範、邯鄲的殘部在內圈,而趙兵在外圍,被依然頑抗的左翼共計約兩千步卒擋住,急切間殺不入其中,而又因爲北面是範、邯鄲的來路,在劉香的這“當機立斷、壯士斷腕”下。他最終帶着僅存的五百餘範氏親兵殺出了包圍圈。

    出了包圍圈,劉香不敢耽擱,只心情複雜:“左翼還能擋一陣子,與敵軍遭遇時,我就已急遣輕車回牧邑讓人出來接應,牧邑的援軍應該快到了,我只要能再往前奔出個四五里與他們匯合,今夜便可性命無憂,只是……”

    他又憂又懼地往仍還在廝殺振夜的戰圈中看了眼。“只是我家君子,恐怕要被俘了……”

    劉香隨即又自我安慰道:“我已做了當年韓原之戰韓簡該勸的,奈何君子一意孤行要當晉惠公,我有什麼辦法……”他如今只能儘快北奔,將趙無恤已渡河而來的消息告訴沿途各邑,保證朝歌不能有失!

    朝歌。只要到了朝歌。在那座人口兩萬戶的大城中,他只要將世子危矣的消息一說,再開放武庫,徵發十五歲以上者,便能號召萬餘兵卒、國人出城去救援!

    當然,救不救得回來不得而知,但至少要拖住趙氏,不要讓他們西進去襲擊主君的大軍,這樣一來,才能將功補過。

    然而念頭剛盡。劉香一回頭,卻見側後方有一支菸塵殺到,是趙氏的騎兵!

    ……

    趙無恤派了些許騎兵去追擊逃兵,自己則留在陣中。比起不知身份的竄逃者,他對左翼的那杆御龍大旗的確更感興趣些,那是範氏的標誌,自己的老冤家範禾就在那裏。

    “若能擒下此人,範氏失了世子,一定會威名掃地,見趙氏而喪膽。”

    不過敵雖必敗,卻困獸猶鬥,帶着一股子瘋狂勁,趙無恤也不急,而是讓弩兵現在外圍****,削弱敵人後才讓步卒上前突進。

    敵人的御龍大旗猶未倒,數千人廝殺一團。

    領頭的兩名趙將,靠前一人身量不高,卻衝在最前,左手環刀劈砍,右手持鉤鑲,竟無一人可擋,其勢如火,擋者披靡。如果說此人整個人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後面那人則是沉穩的盾,他身材高大,披着重甲,也不冒進,而是帶着武卒們步步爲營,一點點佔領由戰車組成的營壘,又分點兵卒往敵軍中虛弱處猛攻。

    正是悍將田賁和穆夏!

    此時三面趙軍已經完成合圍,趙無恤等了一會,再又傳令,命前排疲憊的兵卒後退,弓手弩手又射了一陣後,後排的預備隊補上。最後由騎兵衝擊敵軍側翼。三管齊下,範禾相形見絀,左右難支,邯鄲兵最先敗退,僅剩的範氏親衛繼之後卻,趙兵則身先陷陣,大呼急進,戰不及一刻,敵軍殘部便支離破碎了。

    趙兵將敵人圍得嚴嚴實實,這一敗,敵卒退可無退,不願投降的大喊着慷慨赴死,其餘的跪地舉械投降。

    傍晚開戰,入夜便分出了勝負,騎兵馳行田野,協助步卒等收攏俘虜。而穆夏則生擒了敵人主將,送來趙無恤中軍處。

    ……

    此時天色已黑,周圍點燃的燎炬將俘虜的模樣映了出來,他頭上有個傷口,鮮血自頭頂流下一邊臉頰,英俊的面孔只剩下猙獰和不甘。

    誰也不能否認,範禾這廝的確很有勇氣,他眼看大勢已去,便號召手下,一路往外衝殺,企圖衝到趙無恤旗幟處,結果半路被穆夏放倒。

    望着被五花大綁,猶自瞪圓眼睛怒視自己的落魄宿敵,趙無恤沒來由感到一陣痛快,揹着手踱步到了他身旁,笑道:“範子,許久不見,誰想竟是這般光景。”

    “賤庶子……”

    範禾聲音沙啞低沉,看到趙無恤來到跟前,卻突然聲音高亢了起來。

    “兄弟之仇不反兵,我的劍被奪走了,否則一定能殺了你!速速放開我,你我在此持劍一戰!”

    這是挑戰,和後世西歐的貴族決鬥一樣,先秦的士也好勇鬥狠。腰間懸掛的長劍。絕不是擺設,一言不合大街上公開鬥劍如同家常便飯,若是拒絕,則是膽怯的表現。

    旁邊的軍吏們都在偷眼看自家主君,想知道他是什麼反應,若主君實在抹不開面子應戰,他們就得站出來勸阻。

    但趙無恤卻不爲所動。他冷笑道:“範禾從小便自詡劍術超羣,隨後還在朝歌建了個劍宮,招募劍士夾門而客三百餘人,日夜相擊於堂前,死傷者每月都有十餘人,好之不厭,也由此聞名諸侯間,之前兩次刺殺我的刺客,就是你派來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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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範禾也敢作敢當。歪着腦袋道:“不錯!可惜未能殺了你!”

    趙無恤突然嘆了口氣:“本來還很有期待與你再戰,可如今一看,卻發現你其實沒什麼長進,還是一副無謀的匹夫狀,連手裏的劍,也不過是庶人之劍!真是失望之極。”

    “什麼!”範禾大怒。掙扎不已。他最恨別人說他是匹夫,而且心高氣傲,自譽爲陶唐之後,御龍傳人的他,怎麼能忍受“庶人之劍”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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