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秋我爲王 >第646章 大風(3)
    田賁還在範、中行氏的大營外叫罵。

    他指着身後道:“乃公這兒還有兩根空着的長矛,是我家將軍特地留給中行寅和範吉射的,不用多時,汝等便要授首……”

    話音未末,卻見敵營的正門營門猛地開啓,追出來了數百人,舉着火把,拿着兵器,紛呼大喊着朝田賁他們這邊衝來。

    “碩鼠終於出窩了!”田賁嘿然,他一躍而起,帶着手下們掉頭就跑,誰料沒跑多遠,就被另一批人攔住了去路。

    公孫尨是有算計的,方纔他故意讓正門緊閉,反倒讓人從左右營門繞道,想要堵截這些囂張的趙卒,這樣可以就近將他們截殺,避免長途追擊。

    誰料這百餘趙兵戰鬥力驚人,尤其是那個抽刀持戟的毒舌漢子衝在最前面,如砍瓜切菜般,將左右來圍堵他們的範氏兵卒殺散,又將追趕的一隊中行兵卒殺退。等到正門處的追兵抵達時,田賁等人已殺將出一條血路,他們也不戀戰,跑進深沉的夜色中去了。

    這是先前沒預料到的,出來追擊的兵卒頓時有點懵,亂了一陣後,在公孫尨和一個騎馬持矛的狄人騎吏斥罵喝令下,才重新組織起來繼續追擊。

    “一定要奪回我兒的首級,再將那個羞辱他的人碎屍萬段!”這是臨出發前,範吉射的叮嚀囑咐,公孫尨必須完成。

    雖然,他很不情願深入充滿危機的夜幕中。

    但除了主君的命令外,高強的話也迴盪在他耳邊。

    “子龍。趙無恤讓人來叫罵挑釁。肯定有誘吾等出擊的陰謀。但另一方面,範氏君子被陣斬於牧野,首級還被趙氏砍下來號令三軍,範氏的士氣因爲此事已經遭到巨大打擊,又連續戰敗,棄城失地,再降就隨時會潰散了。你可明白?”

    “小子亦知之……”

    高強又道:“趙無恤今日派人帶着範氏君子首級來挑戰,不但想讓範氏喪失鬥志,更想讓中行氏也受影響。若只是閉門不理不睬,軍中肯定哀聲大作。兩軍相爭者,膽氣也,一旦銳氣懈怠,在作戰中就很難挫敗敵軍了。故,不得不出!出,則一定要輕捷迅速。爭取在大營能策應的兩裏之內解決戰鬥,奪回範氏君子首級,再遠,就撤回來罷……”

    作爲一個連卿也出將入相的軍國主義國家,晉人的戰爭經驗很豐富,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儘量避免夜間作戰。因爲夜間作戰時,光線不足以讓人看到遠處的東西,而且黑夜中隊伍一旦散開就很難聚一起了,所以通常會盡量避開夜戰。

    何況,範氏與中行氏兵卒中還有不少人患有“雀矇眼”:一般人在星光下能隱約望見四十步外的人,這些“雀矇眼”的患者卻只能看到十步以內的,在夜間混戰中,這些人與瞎子無異,去了也是送死。

    所以高強讓公孫尨多打火把,除了帶上三百範氏徒卒外。還撥給他兩百隸屬於中行氏的戎狄騎兵去追擊。

    戎狄騎兵的首領名爲翟封荼,是鼓、肥一帶的人,在中行氏征服那兩個狄人小邦後,翟封荼一族便作爲質子和家臣服侍中行氏。他的口音和穿着打扮都和晉人沒什麼區別,只是頭上戴的皮胄用羽毛進行了誇張的裝飾,他的手下們則保留了較多的狄人風格:披着粗糙的獸皮甲,戴着狼、豹、熊皮帽,甚至還有披着鳥羽披風,佩獸齒的。

    公孫尨和這個狄人騎吏沒什麼交談,看着這些中行氏特有的兵種,他尋思道:“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果然如此。”

    不過說來也怪,茹毛飲血,甚至會生喫動物肝臟的戎狄騎兵中,雀矇眼的比例很小,而常喫素食粗糧的範、中行兵卒則多,這也是高強讓翟封荼隨行的緣故。

    追擊在繼續,對方腳程很快,他們奔到數百步外,一會兒工夫就只能隱約看到前方的火炬在閃爍,不知不覺,公孫尨發現,己方已深陷陰沉的夜色中。

    前程未知的追擊是最艱難的,何況是在面臨這樣一種危險的情況下。不一會,翟封荼提議分開追擊,讓狄人騎兵向外散開,和徒卒和車兵左右配合,如一隻蠍子的鉗一般向前張開,將落入其中的人夾斷。

    這種追擊方式效果明顯,他們甚至抓住了十餘掉隊的趙兵,統統一劍殺掉,然後繼續追,離前面的火光越來越近了,百步,五十步!

    公孫尨一直在看着前面的火炬,到了後來,因爲夜色越來越深,長久地凝視使得他雙眼枯澀,感覺刺疼,他不由眨了眨眼。

    只是一瞬間,一眨眼再睜眼時,他卻驚恐地發現,前面那些火炬,竟然統統滅了……

    他們此刻身處大營一里半外的大片田地中,《禹貢》中說過,河內一帶“厥土惟白壤,厥賦惟上上”,肥沃的膏腴白壤繁衍出了茂密的粟米,莖稈足足有半人高……

    而道路上,則橫亙着幾輛卸掉車輪的馬車……

    前方火炬盡滅後,追兵們就成了天地間唯一的光亮,成了最顯眼的靶子,等公孫尨察覺不對,大喊:“速速滅火!”時,已經遲了。

    下一瞬,弓弦和弩機機括的響動響成一片,數不清的箭矢從粟米地中射出,覆蓋了追兵的前列……

    “是埋伏!”公孫尨只記得自己喊了這麼一句,就被一支精準而沉重的箭射中銅胄,腦袋嗡嗡作響,倒在車中失去了意識……

    ……

    時間回到數個時辰前,入夜後,趙無恤讓田賁去敵軍大營前挑戰,而他自己則帶着弓弩手和騎兵們在這裏設伏。

    除了五百弓弩手和步卒趴在道路兩側的粟米地裏,騎兵埋伏在樹林邊。數百騎士坐在林間空地上。馬嘴被綁住了。所以不用擔憂戰馬會發出聲響,四周悄靜無人,只有騎士們平靜的呼吸聲。

    在這個沒用月亮的夜晚,弓手顏高可見遠近田野,林木、溪流。溪流嘩嘩作響,反射着淡淡星光光,顏高下意識地覺得涼涼的水氣拂面:它們是從北方一處叫”百泉“的地方流淌而出的。那裏是一個險峻的峽谷,從太行山中奔騰而下的山泉水在那裏彙集,形成了一個湖泊。

    可他這會兒沒有在魯國時跟隨夫子四處遊歷,觀賞景色的逸緻,他一直在仔細觀察幾裏地外的敵營,觀察這處事先規劃好的伏擊點。

    顏高的眼神不錯,其實今夜在此埋伏的人,都是夜間能正常視物的!

    範、中行苦於軍中士卒多有”雀矇眼“而儘量避免夜戰,其實趙軍也面臨這一困難。不過對於東趙武卒來說,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

    武卒的待遇很高,不單表現在衣食住行上,他們一旦

    得病,主君可是會請醫扁鵲的弟子們來延醫問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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