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秋我爲王 >第664章 六卿的平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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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政,趙孟真死了”

    梁嬰父乍聞此言,一時間驚喜交加,連忙追問道。

    知躒道:“據說他在共城與二卿作戰時率先衝鋒,以至於中了流矢,重傷不治,已經許多天沒露面了。趙軍現由其子無恤統轄,想來即便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了。”

    梁嬰父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趙孟若死,則趙氏就不足爲懼了,對趙氏而言,無論先前打了多少勝仗,只要折損了家主趙鞅,這就是最嚴重的大敗!”

    他補充道,“就算趙無恤爲統帥,就算依然享有戰無不勝的威名,但他若繼承卿位,國君和諸卿是無法接受的,趙氏繼任者未定,連內部的人心不穩都不能平息,如何再對外作戰?這場大戰,他們還是贏不了。”

    本來衆人眼中的趙氏已經成長爲一隻可怖的巨獸,可聽說趙鞅死去後,這隻巨獸就成了外強中乾的靶子。

    “執政打算從中做些什麼?”

    “自然是推波助瀾,讓趙氏四分五裂,我先前讓你尋找的那三人,可聯絡上了?”

    梁嬰父嘿嘿直笑:“趙鞅的長子伯魯和衛國太子蒯聵就在下宮,但傅叟防備甚嚴,吾等的人根本沒機會接近他。趙鞅的次子仲信和三子叔齊則分別是魏伯和執政的子侄,他們不討趙鞅歡喜,被趕到耿縣守祖陵。據派去的人回來通報,倆人對這種境遇十分不甘,對趙無恤也滿懷怨恨……”

    知伯提點道:“你不妨去利用一下他們,趙無恤既不是嫡長子,也不是晉國大夫,有何資格統領趙氏?我派籍秦去討要河內,同時也要藉助禮法大義,將趙無恤逼離晉國,再把趙氏肢解,一分爲三!”

    梁嬰父告辭而去後。知果湊過來再度問道:“父親,趙孟他真的死了?”

    知躒道:“新田與太行以東的消息要十餘天才能傳回,真真假假,一會這樣一會那樣。誰能分得清?重要的是,必須讓衆人以爲,趙孟已死,我知氏接下來的計劃才能順利展開……”

    知果大驚,若趙鞅沒死。那知氏的這番作爲豈不成空中樓閣,無根之水了?

    “父親是下定決心要與趙氏爲敵了?”

    知躒陰着臉道:“我也未料到趙氏這一戰如此順利,他們已經太強大,破壞了晉國六卿的平衡,必須將其遏制住。以知氏一家之力恐怕辦不到,就要利用國君和執政的權威,利用拼死掙扎的範、中行,利用新扶持的範皋夷、梁嬰父,甚至利用趙氏內部的反對者,利用韓魏。要不惜一切代價肢解趙氏,否則,十年後晉國必爲趙氏所有!”

    “可是,光趙氏一家已經很難對付了,何況如今他們還與韓氏、魏氏相善……”知果偷偷瞧了父親一眼:“要是真打起來,勝率不高啊。”

    “韓氏被許諾了太多好處,又和趙氏世代友善,此次是鐵了心要跟着趙氏走一條道,根本不可能勸回來。但魏氏,自魏獻子死後。魏簡子和魏曼多兩代人都是我一手扶持庇護的,知、魏兩家的關係不亞於趙氏。”

    知躒冷笑道:“而且這兩個月裏,趙氏在大殺四方,你以爲爲父只是幹看着。什麼都沒做?趙氏能許諾的,我也能給,而且還能立刻兌現!”

    ……

    魏駒帶着信件進入安邑魏氏宮室時,他父親魏侈剛結束與客人的會面,正穿上厚重的牛皮甲,要開始每日必做的劍術訓練:魏氏子孫繼承了魏犨。魏舒等祖先的風格,人人知兵、尚武且彪悍。

    當然,同樣繼承下來的,還有隱藏在憨厚外表下的那份野心和熱切。

    魏侈是六卿裏資歷較小的人,一向親附知氏、趙氏,不顯山不露水,只有魏駒才知道,自家父親心思是挺深沉。

    “父親,這便是趙氏遞送來的信件,請過目。”魏駒恭敬地將信獻上,然後望着自家父親的表情。

    魏侈揭去印泥,展開藤紙,那雙黑眼來回掃視,薄脣露出了一抹微笑,卻什麼話都沒說。

    魏駒有些急躁了,他殷切地說道:“父親,信中都寫了些什麼?”

    魏侈將信又掃了一遍,“信是以趙中軍佐名義寫的,裏面說範吉射已死,趙氏替魏氏報了先祖被辱之仇,希望魏氏能加入到對範、中行的戰爭裏,戰後範氏的河東領地,盡數歸魏所有!”

    “果然如此!”魏駒拊掌喊出了聲,隨後欣喜地說道:“父親,事不宜遲,不如速速發兵攻取範氏的河東諸縣!若晚了,就像廟宇祭祀去遲的人一樣,分不到祭肉了!”

    魏侈卻不置可否,他在腕上繫着布條收袖,瞥了兒子一眼道:“不要忙着做決定,你先說說,太行以東形勢如何?”

    魏駒頗有些興奮地敘述道:

    “趙氏已經贏得了決戰的勝利,摧毀了範與中行的主力,現下正準備攻打朝歌。範氏幾乎全滅,中行氏的兵也已經打光了,柏人離朝歌足足有四百里之遙,就算中行氏徵召新兵,也需要月餘時間來集結,再加以訓練,開拔到朝歌秋收都結束了。“

    “也就是說,朝歌現在十分空虛,倘若昊天眷顧,趙氏很可能趕在中行援軍到來前拿下朝歌城!我魏氏此時再不動手,等到那時就來不及了!”

    魏侈搖了搖頭:“我去過朝歌,沒人能輕易攻陷那座堅城。”

    “六百年前,周武王和太公望做到了!”

    魏侈道:“其一,他趙無恤雖然號稱戰無不勝,卻不是武王和太公。其二,那時候朝歌還沒城牆,可現在卻有。駒,你沒打過攻城戰,所以你不明白。攻城,是不得已而爲之,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對付朝歌這種千丈萬戶大城,集結兵員,製造櫓盾衝車,準備攻城的所有器具,起碼得三旬。堆築攻城的土山。起碼又得三旬,接下來填平護城河,圍城短則三月,長則數年。”

    “如果將領沒這耐心。難以擬製焦躁情緒,命令士兵象螞蟻一樣爬牆攻城,就算士兵死傷三分之一,而城池卻依然攻不下來,這就是攻城帶來的災難。別看趙氏如今佔了優勢。但他們在野戰裏贏得的戰爭,很可能會在朝歌輸得一乾二淨!”

    魏駒覺得父親說的有些道理,卻太過保守了,他強辯道:“但範氏的確失去了抵抗的能耐,這是假不了的。若父親同意,我願親自領軍一萬,攻略與安邑相距百餘里的範氏河東諸縣:範縣,郇縣,櫟縣。待我自範氏手中拿下這三縣後,便能將魏氏的安邑領地擴大一倍!那將是魏氏從未有過的財富與榮耀!”

    魏侈沉吟片刻後道:“趙氏的這份許諾的確很誘人。但歸根結底,還是得魏氏自己用劍戈去爭取,範氏的這三縣領地依然能徵召五六千兵卒,想要一口喫下,不容易啊……更何況,這越過了執政和國君,他們不可能坐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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