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秋我爲王 >第910章 趙與衛的差距
    乖巧的女兒下去後,船頭只剩下夫婦二人,卻聽孔姣小聲說道:“夫君,有句話妾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無恤點頭:”是何事?你儘管說來。“

    ”夫君方纔所言子羽之事,恐怕不實……”

    趙無恤一愣,隨即不以爲然地笑道:“吾知之,夫子曾言,不語怪、力、亂、神,但小孩子最喜歡這些天馬行空的東西,只是說出來搏她一笑,不必太過計較。”

    孔姣卻有些嚴肅,她朝趙無恤行了一個萬福道:“妾曾聽說,當年周成王與唐叔虞還是孩童,二人玩耍,成王把一桐葉剪成玉圭狀,對叔虞說:餘以此封汝。當時他們只以此爲戲言,並未當真。但周公卻說,天子無戲言,天子言,則史書之,工誦之,士稱之。於是遂封叔虞於晉,這便是晉國的起源。”

    “天子無戲言,夫君身爲大國上卿,也不當有戲言。姝年紀尚小,什麼都不懂,只能聽父母之教,夫君以荒誕傳聞作爲戲言說出來讓她信以爲真,這就好比在教她騙人。父欺女,則女不信其父,妾斗膽認爲,此非教女之法。”

    趙無恤的本意是何必讓大人的污濁世界,擾亂少女的童年呢?可孔姣這一番上綱上線的說教,卻讓他一時間無言以對。此女頗有幾分“曾子殺彘”的感覺,也許孔門教育出來的人,對待子女教育都是如此嚴肅?

    他對她總是喜歡不來,只怕也有平日太過正經的原因吧。

    但無恤倒是並未惱羞成怒,而是一笑:“賢媵說的有理,受教了,我當改之。”

    其實孔姣本來心裏覺得自己和丈夫如此說話有些過分,正不知道要如何收場,這會見趙無恤不以爲忤,才鬆了口氣。

    船頭兩人一時緘默,過了半響,孔姣看着飛逝的兩岸道:“真快啊……”

    趙無恤也接話道:“不錯,從棘津到澶淵,一百五十里,坐車要五日,乘船順流而下,卻只需要一天時間!若是順風,可能還更快。”

    這是他的得意之作,於是無恤便開始曉有興致地給她介紹起他們所搭乘的這艘船來。

    中原人不善於駕船,趙氏的造船經驗一部分來自於被招安的大野澤盜寇,一部分來自曾在吳國舟師長期爲吏的徐承。所以趙無恤所乘的船隻也是從吳國那邊複製過來的,型號是“艅艎”,是王侯乘坐的大型戰船,船首繪有鷁〔yi〕鳥的圖案,有優良的航行性能,可以容納百餘人,其中划船的槳手超過一半,橫在河上彷彿一條蜈蚣在擺動肢足。

    但趙氏工匠也對其做了一定改造,比如將單桅變成了雙桅,暗紅色船身細長,船帆潔白猶如天上的白雲,此時被風吹得鼓鼓的,船頭被刻畫成一隻展翅的鷹,雙翅包括着船體,尖銳的喙是精鐵打造的,可以直接撞進敵船船身裏。

    護送他們的則是兩艘大翼,也就是大型戰船,船長12丈,船寬1丈6尺,配備士兵91人,其中划槳手50人。船體修長,除了用人力推進外,還增加了一桅風帆,在河面的風中,只要稍加調整,便能得到很大的推力,順風時更是船行如飛。

    趙氏現如今有三支水師:大河水師,西魯水師,琅琊水師,各有大小戰艦數十,大河水師的主要任務就是保護日漸繁榮的河運貿易,以及剛剛挖好的衛渠;西魯水師的任務是佔據濟水上游的大野澤,對齊國舟師造成壓力;琅琊舟師則是趙無恤力排衆議建立起來的,因爲只有他才能意識到,未來在海上充滿了機會,以及風險。

    三大水師加起來,雖說和齊、吳舟師交手還有點困難,但保護好趙氏的水域,倒是綽綽有餘。

    趙無恤滔滔不絕地說了一通後,剛纔的小尷尬算是帶過了,接下來的半日行程,二人還算其樂融融,入夜後的夫妻生活,孔姣也未拒絕。

    其實孔姣模樣漂亮,而且很符合後世人的審美,高達八尺的身材讓她在女子中鶴立雞羣,在春秋人的口中,她這樣的高個女子被稱爲“碩人”。“碩人其頎,衣錦褧衣”,亮着燭光,褪下深衣後,一雙大長腿讓趙無恤頗爲驚豔,加以把玩也是一件美事,可惜這時代並沒有絲襪這種好東西,而且她也太過保守了……

    次日清晨,伴隨着河上慢慢散開的薄霧,船隊往右方一偏,離開大河,正式進入“衛渠”。

    呈現在孔姣面前的,是與她嫁到晉國時相比,一副大不相同的景象……

    ……

    “衛渠”像一條碧帶,從澶淵引大河之水,向東南匯入濮水,長達百餘里,這可以說是中原地區第一條人工運河,是由無數百姓血汗創造的奇蹟。

    此時的衛國春意正濃,衛渠正好解凍通航,本來在孔姣印象中,衛國是比魯國更富裕的邦國,可如今一看,竟還沒從戰後的凋敝中恢復過來。

    孔姣到甲板上朝遠處看了看,卻見好些地方都像是沒開發荒草灘一樣,村落裏是垮塌的院牆和房屋,田地裏枯草叢生。沿途也見到些耕地的衛國百姓,這些人給人的印象就是窮苦,穿着破爛衣服,拿着的農具基本是木石的。至於那些偶爾在河邊巡視的衛國兵卒,臉上有菜色,兵器鏽跡斑斑,腰背不能挺直的都很多。

    孔姣已經習慣了鄴城人的挺拔和自信,看慣了趙軍羽林的虎狼之士,再看這些衛國軍民的窮苦畏縮,這對比格外的強烈。

    她有些震驚,還是一位衛國籍貫的女醫對她解釋道:

    “雖然

    只是一河相隔,但衛國和趙氏領地不同,從朝歌到鄴城,沿途處處繁華,人煙密佈。可這衛國,除了濮陽得了衛渠的便利,還算稠密繁榮外,其他各處冷清荒蕪,好似鬼蜮……”

    “爲何會如此?”孔姣很是不解。

    “因爲趙地有上卿治理,衛國的國君卻胡作非爲……”

    那女醫拍着胸口慶幸自己在十年前的大戰中被擄到趙氏,後來做了靈鵲醫者,從此沒有飢餓性命之憂,她的遠方親戚們還在衛國過着苦日子呢。不過對於衛國近況爲何如此,她也語焉不詳。

    很快,就有羽林侍衛來轉告趙無恤的話:“船再走半個時辰,便可以抵達濮陽了。”

    “或許濮陽會和沿途不太一樣?”孔姣如此想。

    偏偏這時候風停了,白帆可憐地從桅杆上懸垂下來,紋絲不動。

    光划槳可沒法帶動這麼大的船,這時候,就需要用到縴夫了。

    ……

    天空晴朗,在被烈日炙烤得焦黃的運河岸上,一羣蓬首垢面的縴夫像牲口似地在河岸邊蠕動,他們邁着沉重的步子,踏着黃沙,沿着堤岸一步一步向前掙扎。孔姣見他們中有老有少,個個都衣着破爛、面容憔悴,最老的白髮蒼蒼,最小的少年四肢瘦小,緊蹙的眉頭看得出他拉得筋疲力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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