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秋我爲王 >第1127章 巧捷惟萬端
    打馬球所用之球,不是蹴鞠用的皮球,而是一種木質球,僅有拳頭大小。爲了美觀而耐用,在表面塗上一層紅漆,此刻已經拿在裁判官手裏。

    此時此刻,場上兩隊已經一左一右擺好了架勢,手持球杆等待比賽的開始。這打馬球所用球杆,如同一支倒握的柺杖,長數尺,頂端弧彎,狀如新月,故稱“月杖”,有的球杆上還繪了彩飾。

    伴隨着一聲鼓點,馬球在中央被高高拋起,十騎呼嘯而上,開始對其展開劇烈的爭奪。

    剎那間,只見場上衆多的駿馬在急速奔馳,各人盡展馬術與球技,時而馬首相錯,時而又馬尾相纏,數十馬蹄好像攢攏在一起,彼此映襯。十支球杖一次次地劃過,直擊小小的馬球,而隨着棍棒的揮動,馬球在空中來回飛舞,偶爾被球杖帶起的塵土也飛揚在空中,更增添了場面的激烈,惹得臺上懂行的衆人叫好連連。

    對於初次見識到這種遊戲,甚至連規則都不甚清楚的中山國太子來說,場內的情形是極其混亂的。但他的眼睛已經不再關注比賽本身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那位戴冠貂服的趙國公女身上。

    據翟厲說,趙人喜歡打馬球,是因爲這種運動對抗性、衝擊性都很強,宜於練武。而在女子間,一般是徒步打球,唯獨宮中的佳主不喜女子游戲,偏偏要從她的宮女裏選出身強體健者能騎馬者,教之以擊鞠之術。

    不過在鮮虞偃看來,這些女子,至多在宮內自己玩玩就行,若是拿出來與那些人高馬大,擅長騎術的羽林侍衛們較量,只怕會輸得極慘。

    眼下的情形與他想象的並無二致,相等數量的兩隊人馬在一開始就似乎分出了勝負,女騎手們無論是技藝還是騎術都略遜一籌,從一開始,多半是羽林衛在控制球權。

    翟厲對鮮虞偃說,趙人打馬球的規則是這樣的,打球分兩隊分別以“承旨”守門,發球之後,兩隊展開爭奪,將球打入對方球門,一球一分,比賽分上下半場,兩柱香時間後,得分多者勝。

    眼看一名騎着黑色大馬的羽林衛又要擊球得分,卻突然一道白影閃過,如風馳電掣,硬生生從他側面掠來,那馬裝飾着用犛牛尾巴製成的紅色馬纓,正是趙佳的馬!

    趙佳猶如與白馬一體,在奔跑的馬背上,她側斜身體,轉過臂膀,緊緊地貼在馬肚子上,右手持月杖,輕輕一揮,就將馬球從正準備擊球的羽林衛手裏搶了過來!縱馬狂飆,突入敵陣,猛地一擊,馬球破門得分!

    “精彩!”這是個漂亮的截斷,一時間滿場都爆發了響徹雲霄的歡呼聲,連並不太懂馬球的鮮虞偃都在大聲爲趙佳喝彩。

    鮮虞偃是白狄人,雖然沒打過馬球,但對馬匹再熟悉不過,要知道,馬在奔馳時的速度是極快的,在上面的騎手光是控制馬匹就不容易,更要分心去擊打移動的球,而到處亂飛的球,速度比馬還快。不僅如此,騎手還需要準備進攻、防守與配合,其難度已經不亞於一場真正的草原騎射大戰!

    所以,這項運動非常要求騎手本身的勇敢和果決,如果不夠勇敢,一時退縮了,就會失去擊球機會。

    如此看來,趙佳不僅騎術過人,而且膽大心細,纔能有如此精彩的表現,一時間,鮮虞偃不由佩服起這個小女子來。

    接下來的比賽依舊劇烈,擊毬聲響如雷鳴,馬毬飛來飛去,變化多端,令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卻見趙佳一匹顯眼的白馬,在衆黑馬裏東西驅突,風回電激,所向無前,彎着身在馬的兩側反覆擊球,揮舞月形球杆時虎虎生風,足見臂力了得,不似尋常女子只會紡織。而且她的出入每每出其不意,開始爲她的隊伍贏回一些分數。

    然而在運動上,女子終究不如男,羽林衛們身強體壯,隊員之間的配合也頗爲默契,在馬上擊球、傳球、射門,動作嫺熟,極爲精妙,所以分數一直沒有被女隊追上。

    不過到了後面,眼看宮女們已經香汗淋漓,連揮舞球杆的氣力都沒了,羽林衛們也默契地露出了一絲“疲態”,唯獨趙佳依然全神貫注,整個擊鞠場彷彿成了她的舞臺,並球分鐮,交臂疊跡……如電如雷,更生奇絕。

    一時間,鮮虞偃只感覺這是一場真正的戰爭,而趙佳,就是那位力挽狂瀾的騎將!

    ……

    “連騎擊鞠壤,巧捷惟萬端!”

    有這種感覺的不止是鮮虞偃,趙無恤也坐在御座上,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家小妹。

    長兄如父,他與她的關係,與其說是兄妹,不如說是父女。她的每一個冒險的舉動,都讓無恤暗暗捏了把冷汗,有些後悔太輕易答應她胡來,這情形,比自己指揮大軍打仗還要緊張啊!

    而她的每一次得分,又讓趙侯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或許是因爲經常跑動,這個任性的小妹比同齡的女孩要高挑健康,就是對女紅提不起興趣,偏愛騎馬擊鞠。趙無恤曾經試圖給她“矯正”,但小女孩一哭二鬧後,就心一軟放棄了,心裏想着由她去吧。

    不知不覺,趙佳已經快十五歲了,女子十五及笄,趙無恤之前問她及笄之年要什麼禮物,她居然要趙侯送她一整套的馬球服裝、馬匹、球杆等物,並任由她組建一支球隊,在衆目睽睽之下與羽林衛公開拼殺!

    這個要求在長樂宮裏掀起了軒然大波,趙佳的母親懷疑她癲狂發瘋,然而趙無恤已經先答應了無論什麼事情都可以,只能硬着頭皮同意,只想着讓她在十五歲生日這天好好高興高興。

    “由着她去吧……”看着趙佳再度進了一球,趙無恤對旁邊同樣揪心不已的季嬴說道:“及笄之後,就要談論論嫁,她只怕不能再這般天真爛漫下去了。”

    “這野丫頭,成天舞劍開弓,騎馬擊鞠,誰敢要她?”季嬴卻是更操心了,長姊如母,小妹於她而言,也像女兒。

    “這可不一定。”趙無恤看了看場邊看臺上爲趙佳每一個動作喝彩的年輕人們,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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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他也沒有料到,自家小妹在鄴城功勳子弟裏竟如此受歡迎,同齡人都在爲她的英姿颯爽喝彩。這或許要歸功於,在趙無恤十年經營,移風易俗下,趙國的新貴圈子裏,尚武精神已經無處不在,連帶着對女子的寬容也堪比盛唐……

    而後世的唐朝,女子在大衆場合下玩馬球也是司空見慣的事。

    但凡華夏雄壯的時代,如漢唐,男人都會把精力放在開拓和進取上,對女子也更有幾分大度。唯有在那些自卑羸弱的時代,沒本事的男人才會把威風撒在自家女人身上,併產生了裹腳這種與生物本能完全相悖的畸形審美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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